傅柏秋自认足够有耐心,此刻心里却像沸腾的开水那般冒着焦虑的气泡,想赶人,脑子里构想了千万遍,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坐到时槿之旁边的小沙发上,眼皮半垂,形同雕塑。
时槿之笑了笑,双腿交叠,正打算说点什么,眼角余光瞥见茶几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笑容才绽开便冻在唇上。
那是傅柏秋的全家福,一家四口再加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共八个人。
等了半晌,没听到她说话,傅柏秋下定决心要赶人,抬起了头,见她望着某个地方出神,顺着她的目光掠过去,愣住。
全家福……
七年前,傅柏秋二十二岁,跟时槿之一起在英国念书。那个夏天毕业在即,父母带着弟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旅游的名义去看望她,谁料一场空难,机毁人亡。
父母都是独生子女,没有近亲,远些的亲戚也早就没了来往,她一夜之间变成孤儿,面对着包括这栋用作投资的房子在内的遗产,和巨额保险赔偿金,她知晓了,往后余生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原本她还有时槿之,可是后来……
心头蓦地一刺,她拧紧了眉,突然手背一热,低头望去,是时槿之倾身向前握住了她的手。
“……”肌|肤相触,两人同时一颤。
“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傅柏秋抽开手,身子微微往旁边倾斜,一字一句道:“明知道是我,明知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要跑这一趟,赖着不走。”
“这几年你换了联系方式和住址,我想准确找到你等于大海捞针,所以今天只是巧合罢了。”手心里的温度倏然消失,时槿之怔了怔,收回手,眼神一瞬落寞。
“不过,我看到房子地址在这里,房东又是‘傅小姐’,还挺好奇的,有点侥幸心理吧,因为我记得当时傅叔叔买了一套这边的房子……”
话音戛然而止,提到伤心事,她没再往下说。
傅柏秋收回视线,陷入了沉默。这番话虽然经得起推敲,但她仍很难相信她不是故意的,除非自己失忆,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
时槿之三岁学钢琴,五岁登台演奏,十五岁就成了名,国内外大奖拿到手软,年纪轻轻考入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被誉为天才,二十岁已经是家喻户晓的青年钢琴家,与所有道。
傅柏秋平静道:“我们之间已经不是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了。”
“房东与租客,是可以的。”时槿之嘴角浮起一丝淡笑,心里稍稍松快了些,她觉得还能再争取一下。
其实傅柏秋有两次机会可以拒绝她,第一次在小区大门,她的车子堵了道,她大可以直接让她走,而不是进屋说话,第二次就在刚才,强硬点说不租,她也没辙。
显然,事情有商量的余地。
对于她的变相纠缠,傅柏秋并没有觉得反感,却也不愿妥协,正色道:“榕城这么大,好房子多的是。”
“普通小区楼房我住不了,平时练琴会吵到邻居,其他别墅大多都是整栋出租,要么太丑要么太偏,环境之类的我也不满意。”时槿之耐心解释。
谁料傅柏秋脱口而出:“你还真是养尊处优,一点也没变。”
语气怎么听都像调侃一位老朋友,时槿之眼眸晶亮,欣喜地看着她。
傅柏秋自知多言,眼里懊恼一闪而逝,别开脸:“这小区有空房,你喜欢可以买,再不行就住家里。”
“不想回家,我爸那个脾气你知道的。”
“买房。”
“没钱。”
傅柏秋皱眉:“死缠烂打有意思吗?”
笑话,她会没钱?谁信?
时槿之从小到大都是受无数人追捧夸赞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换做从前,必定要傅柏秋亲亲抱抱哄上几天才能好,而今她却只是自嘲地笑了笑,低下了头:“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一下子也说不清,总之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没钱。”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面对父母都不愿意低头,要她承认自己身处困境是何等艰难。
傅柏秋终于能感觉出来,她变了一些,变得没有棱角和锋芒。
“一年就好了,不会打扰你很久。”
见她拧着眉不说话,时槿之轻轻咬了下唇,眼圈倏然泛红,一出口声音微微发抖:“毛毛……”
作者有话要说: 分手另有隐情,后面会补充槿之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