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每年生日都会去一趟寺庙,今年也不例外,回林家给老太太请过安后,母女俩便踏上了前往寺庙的马车。
“哟,酒庄开始酿酒了,去年咱们上寺庙的时候,那边还是一块儿荒地呢。”姚氏从车窗望向道路一旁散发着酒香的庄园说。
林妙妙顺势看了看,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娘亲所说的事情,却一点印象都没了。
“娘,我们为什么每年都要去寺庙?”这个问题,她肯定自己前世没有问过,那时小,稀里糊涂的,巴不得成天出门撒欢,哪里会管来寺庙做什么?
姚氏说道:“你刚出生没多久,生了一场病,浑身冰凉,怎么捂都捂不暖,奶也喂不进去,大夫们都没见过这种怪病,试着开了些方子,也不管用,倒是来了个和尚,给你念了一晚上的经,你便痊愈了。你的命,是那位大师救的,他之于你有再造之恩,所以每年你生辰这日,娘都会带你来拜见他。你上次在后山昏迷,娘就是找他求了个上上签,果真你就醒了。”
“原来是这样。”林妙妙点点头。
“嗯!”姚氏温柔一笑。
林妙妙恍惚间想起一件事,前世十四岁那年,她好像生过一场大病,昏迷了整整一年,听说也是个和尚治好的,她找人打听是哪里的和尚,想登门致谢,奈何还没找到,便与表哥离开了京城。等十年后返京时,她已非自由身,更是寻不到人。不知道那个和尚,是不是就是娘亲口中的和尚。
马车停在了山脚,姚氏与林妙妙拾阶而上。
这座寺庙叫白云寺,据说已历经五个朝代,历史逾千年之久,是大周最著名的千年古寺,每日都有许多香客慕名而来,其中不乏皇室与宗亲贵族,而娘亲口中的大师正是寺庙的主持方丈。
寺庙人挤人,林妙妙几次差点走丢,姚氏索性把林妙妙抱在了怀里,因寺庙是佛门重地,恐闯出什么祸端,没带小宝过来。
“去王府真长肉了,娘都快抱不动了。”姚氏气喘吁吁地说。
好容易走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禅房,姚氏把女儿放了下来。
有小沙弥认出了姚氏,笑着过来打了招呼:“姚施主。”目光落在一旁粉雕玉琢的小女童身上,“这位是……林小姐?都长这么大了吗?”
原来这个小沙弥也认得她呀!林妙妙眨巴着眸子,行了一礼:“大师好。”
小沙弥回了一礼:“阿弥陀佛,林小姐叫我智凡就好!”
林妙妙嘴巴一贯特别甜,唤了声智凡大师,弄得小沙弥脸都红了。
小沙弥将母女二人引入禅房,禅房里坐着一个穿红色□□的老和尚,胡子眉毛全都白了,身形清瘦,面容严肃,阳光落在他身上,照得他如同披了一层淡淡的佛光。
姚氏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慧空大师。”
慧空轻轻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一抹慈祥的笑,顷刻间冲淡了他眉间的严厉:“姚施主。”
姚氏将林妙妙拉到跟前,柔声说道:“快拜见慧空大师。”
林妙妙睁大眸子,乖乖地行了一礼。
慧空看着林妙妙一头雾水的样子,温和地问道:“小施主不认得老衲了?”
确实……不记得了。林妙妙眨了眨眼,木木地望向自己娘亲,姚氏低声嗔道:“你年年都见慧空大师的,再好好想想。”
想不出来。
姚氏疑惑地诶了一声:“去年前年都认得的。”
林妙妙摇头,这会子是真认不出了,不论怎么回想,脑子里都没有这号人物的任何印象。
姚氏有些尴尬。
慧空大师爽快一笑:“无碍,小孩子忘性大。”
“忘谁都不该忘记慧空大师呀。”姚氏责备地点了点女儿额头。
林妙妙心道,您眼中的去年前年,于我而言却是二十多年,我不记得是正常的,难道娘亲您记得自己五岁、四岁的时候见过哪些人吗?
慧空看着林妙妙笑,那眼底的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林妙妙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低头去玩腰间的穗子。
姚氏与慧空大师聊了些佛法,不知怎的,话题竟转到了林妙妙头上,姚氏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都是被我给惯的,眼看着年岁渐涨,却还一点人事情故都不懂,真不知长大了会怎样。”
林妙妙把玩穗子的手顿了顿。
慧空大师的眸光落在她稍作停顿的小肉手上,慈祥一笑,说了四个字——“贵不可言。”
从禅房出来时,已临近黄昏,许是慧空大师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姚氏,姚氏心情大好,也不着急下山了,拜托智凡安排一间供香客歇息的禅房。
白云寺禅房不少,但常客的与偶尔来一回的,所住之地并不一样,姚氏是寺庙最大的香客之一,给她安排的禅房自然是一挑再挑的。
这是一处幽静之地,若非小沙弥带路,姚氏绝对想不到白云寺还有这么个地方,房间不大,胜在整洁清静,整个院落,似乎只住了她们两个香客。姚氏谢过智凡,智凡辞谢,又去厨房吩咐人准备斋饭。
林妙妙一听斋饭就头大,她可是连青菜都只吃三筷子的人!
姚氏捏了捏女儿臭乎乎的小脸:“白云寺的斋菜很有名的。”
有名也不是肉,林妙妙撇了撇嘴儿,突然有些想念王府的鸡脆骨。
姚氏被女儿弄得哭笑不得:“好了,娘带你到前头转转,拜拜菩萨。”
林妙妙不想拜,她是一个偷生的人,谁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打了个盹儿,才让她这样的孤魂野鬼重生到了孩童之年,万一佛祖发现了,要把她收回去怎么办?
“在……在院子里转转行吗?那边人多,我怕走丢。”林妙妙低声说。
姚氏一笑:“放心,娘会牵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