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枝双手撑在桌子上,无力地坐下来,动作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当初她怀陆钟瑾的时候年纪小,毫无经验,又因为本身月事向来不准的缘故,什么都不懂。而如今她毕竟已经有了经验,路上她的月事一直没来,她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然而今日害喜的反应已经向她证明她的的确确有了身孕。
方瑾枝算了算日子,她肚子里的这一胎应该已经有三个月了。若是再耽搁下去,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就没有办法瞒下去了。
一个被擒住的敌军将领的妻子本来就危机四伏,而如今她又怀了孩子……
这一夜,方瑾枝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办法入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十分苍白。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守卫在外面禀:“夫人,我们梁将军和封将军要见你。”
方瑾枝忙收起脸上的异色,又用手搓了搓脸,让双颊变得红润一些,才和入茶一起出去。
“义兄?”方瑾枝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太师椅里的封阳鸿。
封阳鸿押了一口茶,乜了方瑾枝一眼,问道:“住得还习惯?”
方瑾枝将满腔的惊讶压下会,重新打量封阳鸿。封阳鸿褪去军装,一身的华服,腰间还配着长刀。
哪里是俘虏的样子。
方瑾枝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封阳鸿哪里还是她的义兄?分明就是个陌生人!
梁一沣勾了勾嘴角,笑道:“封将军,你这义妹看来不愿意认你啊。”
封阳鸿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没有说话。
梁一沣并不在意封阳鸿的态度,他看向方瑾枝,道:“夫人想必还不知道吧,擒获你正是封将军的意思。”
梁一沣又“啧”了一声,道:“夫人可知道你那夫君杀了多少荆国人?如今竟然已经到了九南郡。你说,若是没有你义兄的计谋擒获你,本将军还拿什么掐住你那好夫君的七寸?”
方瑾枝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梁一沣的话像一把刀,逼得她步步后退。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封阳鸿,高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还是我的义兄,那个少年将军,为大辽子民敬重的封将军吗!”
封阳鸿缓慢转动手中茶杯的动作停下来。
“嫂子和几个孩子一直都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嫂子相信你一定回到她身边,几个孩子也一直把你当成大英雄!你对得起他们吗!”
封阳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茶杯里的茶水溅出来一些。他冷冷地看向方瑾枝,警告:“你如今既是阶下囚,还是不要拿出这样的口吻说话比较好!”
他睥了一眼一旁看戏的梁一沣,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继续说:“你这一路并没吃什么苦,应当不知道牢狱之刑是何滋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保命是理所应当之事。如今我投靠荆国,不过是弃暗投明明智之选罢了。你既然喊我一声义兄,那我身为义兄倒是要劝你一句,不要做那等糊涂事,好好配合才是上策。”
方瑾枝红着眼睛,望着封阳鸿:“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五万将士无一生还!结果你竟然投敌叛国!你对得起那五万亡灵吗!你对得起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吗!你对得起大辽子民对你的信任吗!”
眼泪从方瑾枝的眼眶里涌出来,自从被荆国人抓住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落泪。好像这几个月的坚强冷静,都因为封阳鸿的背叛而崩塌。
封阳鸿猛地起身,冷道:“今日要带你去皇宫参加国宴,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言罢,他转身大步迈出去。
梁一沣显然是对这一幕十分满意,他理了理衣袖站起来,对方瑾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瑾枝偏过脸去,胡乱将脸上的泪擦了,才往外走。
梁一沣将方瑾枝安排暂住的这处别院距离荆国有不短的一段距离,方瑾枝和入茶被押送上了马车,朝着荆国皇宫赶去。
入茶掀开窗边的帘子,看见外面有至少三十多人围着马车。以入茶的身手想要干掉这些人并不难,可是难就难在封阳鸿和梁一沣在前面的马车里,而且这里是荆国,只要她带着方瑾枝逃跑,瞬间会从街道各处涌出来大量的官兵。
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入茶将窗边的帘子放下,凑到方瑾枝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劝:“三少奶奶,既然封阳鸿已经背叛了我们,您又何必因为他难过掉眼泪。”
方瑾枝的双眸中有些疑惑,她缓缓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我不知道,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投奔了荆国。”
入茶有些惊讶:“您的意思是封阳鸿假意背叛?”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的计谋,可能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荆国人手中被要挟,更有可能是他真的叛国了。”
“可是……”入茶有些疑惑,“既然您心里怀疑封阳鸿不是真的背叛了大辽,为何又如此难过?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方瑾枝轻叹了一声,才说:“若他真的背叛了大辽,我说的那些话,若是能让他心里有那么一丁点难受也值了。而如若他是假意或是被胁迫,我刚刚那么说,便是演给梁一沣看的。”
入茶点点头,在一旁沉默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今日将方瑾枝带进皇宫里参加荆国的国宴,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下了马车,梁一沣和封阳鸿走在前面,方瑾枝和入茶跟在后面,在方瑾枝和入茶后面还跟着一队侍卫。
还未走到举行荆国国宴的地方,前面的梁一沣和封阳鸿停了下来,对面前的一位年轻公子行礼,道了一声:“召世子。”
召世子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方瑾枝,问:“她就是陆无砚的妻子?”
“回禀世子,正是。”
他打量着方瑾枝的时候,方瑾枝也在打量着他,这个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仇恨。
召世子“啧”了一声,他走到方瑾枝面前,笑道:“若不是留着你的性命还有用处,本世子一定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再煮熟了塞进你的嘴里,哈哈哈哈。”
入茶上前一步挡在方瑾枝的身前,警惕地看着召世子。入茶想要抽腰间的软剑,然而她身上的武器早就被收走了,哪里还有什么软剑。
召世子轻蔑地看了入茶一眼,又对方瑾枝勾出一抹仇恨的笑意,转身往前走。
待他走远了,梁一沣转过头来,对方瑾枝说:“这位召世子是五王爷的儿子。”
荆国的五王爷?方瑾枝见过,死在了辽国。
梁一沣看好戏一眼戏谑地打量着方瑾枝,又说:“咱们召世子的父亲和两个兄长死在陆申机的手中,而他的三个弟弟死在陆无砚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