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方瑾枝只是一边哭一边拉着陆无砚往西南角跑去。她知道她应该跟陆无砚解释,告诉他两个妹妹的事情。
可是她不敢。
如果……如果陆无砚也像那些人一样要烧死她的妹妹呢?
方瑾枝不敢去想,因为是他,就变得更加在意。那些人厌恶的目光加起来也抵不过他一个人的厌恶。她怕,她怕在陆无砚的眼中看见对两个妹妹的嫌恶。
那么她就真的变得什么都没有了。
无数次,她想过将两个妹妹的事情告诉陆无砚,可是又一次次将话咽了回去。
她不敢赌,不敢拿两个妹妹的性命去赌,也不敢拿她和陆无砚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去赌。哪怕是掩耳盗铃,哪怕是粉饰太平。
她不去赌,那她就不会输!
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像以前那样多好啊!
可是两个妹妹的事情还是暴露了,在她准备将她们送走的前一天。如今,她不得不来求陆无砚了。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方瑾枝还是开不了口。她心里很清楚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她害怕现在就将两个妹妹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陆无砚会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她怕。
她想求他帮忙,却仍旧开不了口,只是一味地拉他过去。
等赶过去以后呢?
赶过去以后,他就不会甩开她的手了吗?
如果赶过去以后,陆无砚拒绝帮忙。那么……她就去死——用死来要挟陆无砚。方瑾枝知道陆无砚有多喜欢她,她恐怕要用这份喜欢来要挟他了。方瑾枝更知道陆无砚的性格有多讨厌别人的要挟。可是哪怕今生不能再一起,大不了用自己的性命赔他!
方瑾枝紧紧咬着嘴唇,贝齿将浅粉的唇瓣咬出一丝血痕。
陆无砚望着几近崩溃的方瑾枝,长叹了一声。
他等了两世,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瑾枝。”陆无砚停下脚步。
“走……走……”方瑾枝转过身来,乞求地望着陆无砚。她想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可是她拉不动陆无砚。
“别哭了,”陆无砚静静看着她,“我都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
方瑾枝呆呆地望着他,一时之间有些迷惑。
“让你搬去带小厨房的新院子是为了让她们不再吃下人偷偷带回来的饭菜;衣橱是专门为她们打造的藏身之地;你小时候每次从垂鞘院离开都给你带走三份糕点;她们病了你故意让自己着凉却不知道你吃的药不能给她们用,是我让入医偷偷换了药方;你的衣服都是锦绣坊做的,可是我会故意留出柔软的布料送给你借口让你裁自己喜欢的款式,其实是留给她们的;送你的一对平安锁,你说像小孩子戴的,可是那本来就是送给她们的;你在我这里读书的那一年,我明知道你已经背下来了,还是让你把书卷带回去练习是为了让你教她们写字;送给你的琴是特意加长的,可以让她们坐在一起弹琴;你选的花庄原本的主人千金不卖,是我用别的方式逼他松口……”
陆无砚顿了一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时常夜里不在府中是去做什么吗?我在找分开她们的方法,找了整整七年。”
陆无砚苦笑,有些失望地说:“瑾枝,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可信任吗?”
方瑾枝望着陆无砚,眼眶里的热泪涌出来,遮挡了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的陆无砚了,她拼命地用手背去擦眼泪,睁大了眼睛望着陆无砚,想把他的样子看清楚,再看清楚。
陆无砚抬手,用指腹抹去方瑾枝眼角的泪。
“瑾枝,我会如你一样待她们,把她们当成我的亲妹妹。”陆无砚苦涩地望着方瑾枝,“我只要你的信任。”
信任是什么?
信任是陆无砚在方瑾枝这里两世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方瑾枝点头,拼命地点头,她哭着说:“我再也不会瞒着你任何事了……”
“好,这是你说的。”陆无砚握住方瑾枝的手,“我要你发誓,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绝对地相信我,绝对不会再瞒我任何事!”
“我发誓!我发誓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绝对地相信三哥哥,绝对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别哭了,有我在,他们伤不了妹妹。”陆无砚松了口气,他拉着方瑾枝往西南方向赶去。
院子西南角落的那一堆柴火已经烧了起来,方瑾枝还没赶到,就看见升起的烟,还有人们的惊呼声。
方瑾枝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别急。”陆无砚蹙眉,他揽住方瑾枝的腰脚步轻轻一掠,就带着方瑾枝跃去。
“平平!安安!”方瑾枝望着燃起来的柴火堆,浓烟滚滚的木柴堆上却并看不见两个妹妹的身影。
“姐姐!”平平和安安的喊声同时响起,她们绕过刚将她们救下来的玄衣公子,急忙朝着方瑾枝跑过去。
“姐姐在!姐姐在……”方瑾枝松开陆无砚的手,她飞奔过去,跪在地上将两个发抖的妹妹搂在怀里。
“不怕,不要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们还好好的,她们还好好的,她们还好好的……
“枝枝?”那个玄衣的公子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朝着方瑾枝走去。他长身玉立、剑眉入鬓,火光映照出他鹰目中的锐利深邃。
方瑾枝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他,她的眼眶仍旧悬着半落不落的泪珠儿。
平平在方瑾枝耳边小声说:“姐姐,刚刚是他把我们从木柴堆上抱下来的……”
“谢谢……”方瑾枝顿住,她不认识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应该是不认识吧?可是他的眉目又有几分熟悉。
他在方瑾枝面前蹲下来,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包好的白色锦帕,锦帕打开,里面是盈着一层光渍的红豆糖。
“枝枝,哥哥把红豆糖给你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