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哑然失笑。
又被她绕了个圈子,绕进去了。
成。
方瑾枝你等着,咱们来日方长!
第二日,方瑾枝起了个大早。她本来就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如今搬来长公主的别院里小住,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免得被挑出一丁点的不是来。
虽然她还没有嫁给陆无砚,但是她在心里已经默认了,所以不得不把长公主当成未来婆婆对待。
媳妇儿对婆婆,哪敢有半点怠慢。更何况,长公主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怕了点。就算没有陆无砚这层关系在,她也要好好讨好。
方瑾枝匆匆梳洗过,就去厨房准备早膳。其实她并不会下厨,所谓的准备早膳,不过是去厨房盯着些,并且点出几道菜。等到厨房做好了,她再亲自送去给长公主。
至于陆无砚,他不会起那么早的。
方瑾枝去给长公主送早膳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在书房里了。
“长公主,该用早膳了。”方瑾枝端着拖着一锅鱼煲汤,盐宝儿站在她身后,举着食托,上面摆着核桃粥和几道小菜。在冬日里的严寒里,冒着热气,远远瞧着有一种暖意。
“进来吧。”长公主将笔放下,起身走到八仙桌前。
方瑾枝吩咐盐宝儿将东西一一摆好,她才说:“厨房里的人说长公主早膳一直很简单,我就做主多做了几道。也不知道长公主喜不喜欢。”
“有心了。”长公主点了一下头,拿起银箸开始用膳。她吃了两口,才抬头看了一眼方瑾枝,说:“你吃过了吗?没吃过的话就坐下一起用。”
“是。”方瑾枝规规矩矩地坐下来,从盐宝儿里接过从食盒里拿出来的银箸。
方瑾枝的确没有吃过,她也没有打算和长公主一并吃。若是长公主提起,她便坐下和她一起吃,若是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她便会静静立在一旁。
因为昨天晚上一起用过膳的缘故,方瑾枝晓得长公主用膳十分快。她便一边尽量快些吃,一边关注着长公主的神情,若长公主放下筷子,她便也不再吃。
“你吃你的。”长公主看得出方瑾枝的拘谨,所以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如此说。
方瑾枝刚想放下筷子的手一顿,又继续吃了一口。
陆无砚打着哈欠走进来,他说:“要不要这么过分,早膳都不喊我。”
若不是长公主在这里,方瑾枝一定会瞪陆无砚一眼。陆无砚本来就没有早起的习惯,每次吃早膳都是被方瑾枝逼的。他这么说,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方瑾枝决定当做没听见,继续吃东西。
盐宝儿急忙又给陆无砚摆了一副碗筷。
陆无砚看了方瑾枝一眼,他明白若是他不吃,方瑾枝一个人吃饭一定会不自在,而她肯定是没有吃饱的。所以,陆无砚便难得吃了今日的早膳。
他动作缓慢,随意吃几口。在他这里又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他问长公主:“封将军回来了?我找他有些事情。”
方瑾枝心里一动,明白陆无砚的意思。陆无砚刚回来的时候可就说过有一个封将军要收她做义妹,应该是就是这位封将军吧。
“半个月前就回来了,不过最近应该有些忙。他的妻子临近产期,听闻他整日留在府中陪伴。”长公主说。
陆无砚笑了一下,说:“若我没记错,他今年二十六岁,都已经五个儿子了。他这是打算不生个女儿不罢休?”
长公主难得心情好,她笑着说:“你以为他是你?二十二岁光棍一根,就更别子嗣了。”
陆无砚扯着嘴角一笑,不由望向身边的方瑾枝。
方瑾枝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这个话题也实在太敏感了些。她自小在后院里长大,那些后院里的婆媳事儿,她清楚着呢。
做婆婆的,最喜欢挑儿媳不是的一条就是生不出儿子。
做丈夫的,最喜欢抬姨娘的借口就是延续香火。
想到这里,方瑾枝心里染上了一丝烦恼。可是她静静吃着饭,面儿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长公主掌握一切的目光扫过方瑾枝,她想了想,说:“帝王之家便也罢了,龙脉延续关系到整个国家的稳定和昌盛。可是寻常人家的香火并非就有非延续不可的价值。为了什么狗屁九代单传,一房房抬姨娘,逼着女人像母猪一样下公崽简直荒唐!这样的香火灭了更好!”
“咳咳……”方瑾枝用帕子掩着嘴,一个劲儿地咳嗦。她被呛着了。
陆无砚拍了拍她的后背,又给她递过来一杯水。他明白寻常的闺阁女儿听见长公主这样的言论会大吃一惊。
方瑾枝的确是吃了一惊。她虽然自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又受到陆无砚的很多影响,还躲在书阁里读了很多书,认为那些女戒中的东西未必就是对的。可是她毕竟是在深宅里养大的,她的那些小聪明都用在了和陆家后院的那些女眷们身上。
猛地听见长公主这样的言论,她着实是吃了一惊。
长公主笑着向后倚在椅背上,她看着方瑾枝,说:“内宅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难免把人养得狭隘。你若是不嫌本宫凶,等天暖了就搬过常住一阵。”
方瑾枝愣了一下,急忙说:“瑾枝求之不得!”
其实方瑾枝心里早就有些厌恶内宅的那些勾心斗角,那些女先生们教导的东西她也不喜欢。可是她身为投奔温国公府的表姑娘,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倘若真的可以离开陆家的后院,在长公主身边待一阵子,她心里应该是欢喜的。
就算方瑾枝有些畏惧长公主,可是她在心里觉得长公主是她所认识的女人中最特别的一个。她晓得很多人说长公主的坏话,对于她的抛头露面、带兵打仗、掌管权势,还有和离等一干事情指指点点。
方瑾枝曾经困惑过很久,她不晓得那些舅母们背地里鄙夷长公主不像一个真正的女人究竟对不对。可是她在心里隐隐是羡慕长公主的。此时这种羡慕又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方瑾枝就算惧怕长公主也愿意留在她身边,去接受不同的观点。当然了,这要在她安排好两个妹妹的事情以后。
长公主点点头,她拿起公筷给方瑾枝夹了一块鸽子肉。她声音放柔了一些,说:“以后若是因为生了个女儿,无砚就欺负你的话,告诉本宫,本宫给你做主。他那不着调的香火也没延续的价值。”
方瑾枝哪里敢接话。
陆无砚大笑了两声,而后抬起头望着长公主,似真似假地说:“母亲怎么知道儿子这香火没延续的价值。”
“你又不是皇……”长公主话到一半,生生顿住。她重新打量陆无砚,脸上刚刚对方瑾枝说话的柔情散去,又爬上了丝丝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