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枝,回来吧。”陆无砚站在门口喊她。
方瑾枝这才有些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可是等到她走到陆无砚身边的时候已经摆出了笑脸。三哥哥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再给他添乱。
陆无砚是真的不饿,我的脾胃伤过,所以平日里饭量小,极少有饥饿的感觉。可是他还是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方瑾枝坐在旁边盯着他呢。
分明就是:我监督你吃、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势。
这孩子,管起人来像个大人似的。这才六岁,等到十六的时候,指不定管得就更多了。
陆无砚剥了一只虾,塞进方瑾枝的嘴里。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吃饭。
方瑾枝是真的好饿好饿。原先还能忍一会儿,可塞进嘴里的虾,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味蕾,她咽了口唾沫,悄悄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饭来。
陆无砚看她一眼,微微蹙眉,轻声说:“慢一点。”
又给她剥了几只虾。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抬头打量着他们两个,不由皱了眉。
丑时过半,小皇帝的情况稍好转了一些。没有再咳血,高烧也退下去了。不过一直昏迷不醒,照太医十分委婉的意思,小皇帝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看向坐在一旁的陆无砚,说:“回去歇着吧。”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睡在陆无砚膝上的方瑾枝,方瑾枝小脑袋搭在陆无砚的臂弯里,睡得正香。娇嫩嫩的浅粉色唇瓣半开着,甚至有口水粘在陆无砚的衣服上。
“母亲也回去休息吧。如果估计不错,明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长公主点点头,道:“放心吧,大概有谁会有所行动,我心里有数。一切都在计划中,无碍。”
陆无砚便没有再说什么,他是很信任自己母亲的能力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方瑾枝的小脑袋移了一下,让她的整张小脸贴在自己的胸口,又给她穿好小斗篷,连兜帽都给她戴好,这才抱着她起身。
已经这么晚了,陆无砚并没有将她送回她自己的小院,而是抱回了垂鞘院。
路上的时候,许是被冬夜的风吹了一下,方瑾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白花花一片,她吸了吸鼻子,知道是三哥哥身上淡淡的熏香。
“三哥哥……”她小声呢喃了一声。
“嗯。”陆无砚应了一声,加快步伐抱她回去。
听了陆无砚的声音,方瑾枝就安心了。她打了个哈欠,又合上眼睛睡着了。乃至于后来到了垂鞘院之后,陆无砚给她脱下小斗篷,又把她放在床上,她都不知道。
陆无砚给她盖好被子,又吹熄了蜡烛,这才轻手轻脚退出去。
他这间平时偶尔过来的偏厅都快成了方瑾枝的寝屋了。
陆无砚抱着方瑾枝离开以后,长公主在正厅中又驻足了一会儿。她站在床边,低头望着仍旧昏迷的楚怀川。她并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这个向来胆小的时候会为了救她替她挡了那一箭。
“跟本宫说实话,陛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长公主问。
几个太医跪在地上,禀:“回公主殿下,陛下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排了出来。那一箭虽破体而出,却十分幸运地避开了要害。若是对于常人来说,休养一段时日必可康复。可是殿下自幼龙体羸弱,五脏六腑皆不如常人健硕。又带有咳喘之症,所以对于陛下来说是有一些凶险……”
长公主十分平静地听他说话,道:“好好照顾。”
“是!”众太医齐声。
长公主虽然重刑罚。却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更不会因为小皇帝迁怒这些太医。
她知道她在这里也完全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接下来几日应对朝中旧臣要破费心力,她又次准备几位太医好好照顾,便回去了。
陆申机果然在等她。
长公主越过他,径直走进屋。她坐在长案边,研了磨,摊开信纸,细细写了几封信。等到她把几封信装好,放在案角的时候,这才抬起头望向陆申机。
而在长公主写信的时候,陆申机一直站在门口凝望着她。
陆申机进来,将东西放到长公主面前的案几上。
兵符。
调动大辽绝大部分兵马的兵符。
“我知道你用兵符要挟我和离。你不是逼我做选择吗?好,这两样我都不要了。”陆申机将和离书放在兵符旁边。
长公主愣了一瞬。
“楚映司,你是不是要改嫁了?为了你的筹谋,为了你的国。政治联姻,又或者需要收买谁的人心?”陆申机问。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年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今日陆申机倒是十分平静。
长公主本来不想回答的,她咬了一下唇,还是说:“没有。”
她垂眸看着摆在眼前的兵符和和离书,轻声说了句:“我有脑有手,用不着拿自己去收买人心。”
“嗯。”陆申机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看着陆申机转身,长公主忍不住说:“你既然明白我只是为了逼你和离。这兵符,你不必交出来。”
陆申机轻声笑了一下,“当年娶你的时候我自愿离开jūn_duì,后来卫王谋乱时,是你把整个大辽的兵马交到我手中。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想来,我陆申机还是沾了你的光。”
“那也是你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得到的。”长公主如实说。她说的是实话,若陆申机无将才,当年她也不会将大辽的兵马交到他手中。
还有……信任吧。
纵使有比他更会行军打仗的人,长公主也不敢将大辽绝大部分的军权交付。即使两人如今关系恶劣至此,将兵权放到他手中,长公主也是放心的。
可惜,他不相信她信任他。也对,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