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那时候,父亲被议罪,我在后宫孤立无援,又时刻担忧着你们,那日子可真难熬啊?”皇后思及往事,竟仿佛只有极浅极淡的几丝云烟,仿佛是与自己无涉的旁人的事一般浅淡,她心中突然松快了似得,可看向妹妹,又多了几丝怜悯:“权势尊荣,我如今也算是应有尽有,即便是今日就……也不枉此生了,只有你们几个,还放心不下。 ”
容悦听得越心惊,忙阻止她胡思乱想道:“姐姐别这样说,好好调理身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皇后道:“你听我说,倘若我这病能好,那就是我白说着顽的,若真有个万一,你总要有个算计……”
看见姐姐满眼的忧虑,容悦只好含泪点头。
皇后见此,才道:“法喀已娶了亲,尹德尚小,只有你,拖不得,改日我好些了就去求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恩典,你的事越早办越好,以免节外生枝。”若她一个熬不住,三年国丧,变数就太大了,她要在走前替小妹把一切都安顿好。”
容悦晃过神来,轻叹一声道:“姐姐,若是纳兰表哥并不情愿呢?”
皇后吃惊,问:“怎的这样说?”
容悦摇摇头,又不愿姐姐过于操心,只道:“没什么,许是我想的多了。”
皇后垂目望着袖口繁复的绣纹,明黄色绣龙凤的寝衣,龙凤黑瞳均用上等的黑珠线,是全天下仅有的尊贵气派,她喟叹一声:“咱们几个里你最小,又呆呆笨笨的,大家都是极喜欢你的。你也不要多想,纳兰的性子就是这样,心里有,嘴上不肯说,不会那些软语温存的话,你们这会子尴尬,待过了门,他定会待你好的。”
容悦仍不大有把握,只道:“我晓得了……”
容悦如今已是大姑娘了,留在宫中到底不便,加上觉罗氏传了喜讯儿,容悦只好再三劝慰姐姐多多保重,趁着天还早,回果毅公府去。
皇后望着妹妹的背影消失在帘后,眉目间忧虑更浓,朝霞已经备下热水,服侍她沐浴更衣后坐在镜奁前通。
暮云上前道:“已把春早叫过来了,主子可要见她?”
皇后点点头,暮云回到门外宣了春早进来,春早自是次进入皇后卧房,心中自然忐忑,跪在地上,只觉全身都在打颤。
朝霞捧了苏州贡上的香脂,皇后推开,转过身坐在绣墩上,问春早道:“那小宫女如何了?”
春早不敢抬头,只跪着回话,幸好屋中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故而膝盖并不疼痛:“那丫头都无碍了的,管事的姑姑人是顶和气的,已免了她这两日的差事。”
皇后问道:“你可知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春早微微抬起眼帘,只看见皇后穿着的明黄宁绸刺绣云凤纹中衣和艳红色软底凤鞋,老实禀道:“奴才不敢隐瞒,她和我们这些人也不同,是因罪籍没入辛者库的罪奴,她额娘以往与浣衣所的姑姑交好,才多方求告送了她去,姑姑往日待她也好,今儿原是有人瞧她不惯,故意把衣裳说成是郭络罗格格的,才招来这一番横祸。至于她家里,奴才也不甚知道。”
皇后见她容色谨慎,说话也有些分寸,挑了下眉,随手从饰盒子里拿了一串砗磲莲花手串道:“这串子不起眼,却也是个稀罕物,且赏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