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菲一边喊一边攥住墨初鸢一只胳膊,摇晃着,嗓音嘶哑,破音,像铁锹摩擦水泥地面发出的声音,“墨初鸢,你快点想办法啊!不然我们都得死!撄”
胳膊被她铁钳一样的双手抠的有些疼,墨初鸢胳膊肘一抬,挣开她,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炸弹屏幕上闪烁不停的数字。
红色数字,映着漆黑的双瞳,仿佛死亡召唤前骤降的一场腥风血雨。
乔菲聒噪不停,她心烦意乱,失去冷静,转头,对乔菲吼了一声,“吵死了!让我冷静想想!”
乔菲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眼瞳里满溢而出的恐惧,像滔天巨浪一样将她湮没。
面对死亡,再傲骨铮铮的人也难做到心如止水,乔菲已经吓傻。
墨初鸢脑子里嗡嗡作响,心中凌乱又惊慌,全然六神无主。
强行镇定,勉强恢复一丝思考能力。
这是特制的定时炸弹,正常情况下,若引爆器点开,炸弹会立时引爆,但,现在并没有引爆,由此可见,警方已经击毙嫌疑人,但是,现在炸弹却骤然启动。
墨初鸢悚然大惊。
这些人够狡猾,炸弹是双重设置偿。
即便没有引爆器,也会在设定的时间内自动启动,看来那些人一开始便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这种塑、胶炸弹威力不小,她只能赌。
时间仅剩五分钟,定是等不到警方赶来施救,即便赶来也没时间排爆。
腊月二十九七点一刻。
窗外寒霜冷凛,云层厚厚堆积,金红灿光渐渐地跃出地平线,似有拨云见雾之像。
纤柔瘦小的女孩半跪在地,饱满白皙的额头渗满冷汗,薄薄一层刘海黏着涨成紫红的鬓角肌肤,汗水密集如雨,沿着透亮柔嫩的颊畔一滴一滴淌落。
房间死寂静谧,仿佛能听到汗珠在冰冷的地砖上的声音。
墨初鸢狠狠地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眼底萃着决然的红光,没有时间再容她犹豫不决,快速站起身,朝距门口最远的一间卧室走去。
仿若死去一般的乔菲,听到动静,连滚带爬的站起身,见墨初鸢往一间房走,急忙跟上,抓住她的胳膊,声音抖颤不止,“墨初鸢......你不能丢下我......”
墨初鸢没有看她,拨开她的手,径直进入房间。
乔菲恨恨地咬牙,急忙跟上,却见墨初鸢正在奋力挪动一个衣柜,衣柜又高又大又重,一双素白纤手紧紧攥着衣柜棱角,根根手指呈青泛白。
“你在干什么?现在这个节骨眼,挪这个破衣柜做什么?”乔菲急问。
墨初鸢拧着眉毛,一边推一边喊:“不想死的话,过来帮忙!”
乔菲一听,急忙奔过去,和她一起将衣柜推到洗手间门前。
之后,墨初鸢指着洗手间,“乔菲,你进去把水打开,躲着别出来。”
乔菲看着脏污的洗手间,攸地皱眉,墙壁污泥不堪,马桶里黄色液体里飘着烟头,地上还有尿液。
她迟迟未动,转眸,看向墨初鸢,“你不会是要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跑吧?”
墨初鸢气急,推她进去,一边看着腕表一边说:“不想死的话就进去!外面有衣柜作为屏障,洗手间可以躲避炸弹爆炸之后带来的强大冲击,我现在去把炸弹挪到门口,这样便距这间卧室最远,减轻伤害,而且,防盗门也会炸开,若不然,炸弹爆炸之后,我们得不到及时救护,也会葬身火海!”
墨初鸢说完,走出房间。
乔菲生性多疑,墨初鸢走后,她并未乖乖待在洗手间,而是走到卧室门口,看向客厅,确认墨初鸢是不是找到什么办法不告诉她而是想自己跑。
她看到墨初鸢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捧起那个发出“滴滴滴”的炸弹。
乔菲双目瞪的滴流圆,只是远远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便吓得唇齿抖颤。
何况此时此刻捧着炸弹,一步一步朝门口走的墨初鸢?
墨初鸢双腿绵软,撑着轻颤不已的身体,微微附身,将炸弹小心翼翼的放在门口,然后,猛地站直身子,朝卧室方向跑去。
“快进去!”
墨初鸢一边跑一边朝站在门口呆呆站着不知死活的乔菲大喊。
乔菲瞳孔抖颤,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迅速转身,奔进房间。
眼看墨初鸢跑到门口时,乔菲心念一动,忽然转身,啪地一声,将门关上。
门合上一瞬,一张狰狞可怖的面目暴露,她朝墨初鸢阴冷一笑:“墨初鸢,你去死吧!”
那一刻,全世界安静下来。
墨初鸢惊骇震颤,瞪圆双目,踹门,惊喊:“乔菲!”
绝望之余,求生意念并未让她失去理智,迅捷返身,在最后十秒,冲进另一间卧室。
不过几秒,“轰”!一声震天巨响。
整栋楼仿佛地动山摇般,滚滚火焰瞬间将整间房吞没。
窗户玻璃顷刻之间炸开,火焰像一条火龙一样蹿出楼外。
此刻,站在楼下的楚向南惊悚大惊,抬头望去,眼中映着一片火光,爆炸声蹿入耳蜗,再未宁静。
他拔腿冲进楼内,几个特警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楚局,你不能进去!那层楼的炸弹会相继爆炸!”
楚向南挣开钳制,冲了进去。
陆北辰跑过来,只看到一道模糊的修长身影。
对身后全副武装的几名排爆组特警道:“救人!”
......
萧瑾彦冲到五楼拐角,听到爆炸声,楼层震颤,墙上干裂的石灰粉一点一点剥落。
手中的引爆器落在地上,他双目赤红,闪烁着簇簇火焰,加快脚步,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往楼上冲。
不会的,笨笨一定没事,一定没事。
在此之前。
乔菲蜷缩湿漉漉的洗手间,双手死死抱着脑袋,嗓音破裂,惊声尖叫。
棚顶的灯落下,玻璃碎片飞入皮肉,像刀子割裂皮肉一样疼,胳膊上,双腿,扎满玻璃碎片,顿时,鲜血从翻着鲜红血肉的伤口溢了出来。
耳朵像炸窝的蜜蜂,嗡嗡闹闹。
洗手间门震裂。
外面一片死寂,浓浓硝石味混着袅袅蒸腾的热气蔓延而至。
乔菲从地上爬起来,衣衫褴褛,双腿抖若筛栗,几乎shī_jìn,脸上糊满眼泪鼻涕,她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使不上一丝力气。
转动几次,才将门打开。
本立在洗手间门前的衣柜,此刻倒在地上,冒着黑烟。
卧室里的家具摆设四零五散,床以及可燃物品燃着火焰,门生生烧出一个大窟窿,她捡起地上之前墨初鸢给她的一件外套,沾了水,捂住口鼻,撑着随时要倒的身子,走出房间。
客厅面目全非,火光蔓延,沙发以及柜子还未燃尽,防盗门大开,一颤一颤的,她正欲跑出去,听到一些响动。
她顿住脚步,循声望去。
是另一间卧室传出来的。
乔菲穿过客厅,走进另一间卧室,烟雾弥漫,她一时看不清,循着动静,走到最里面,看到倒在墙壁一角的墨初鸢。
她呈婴儿姿势,巻成一团,双手抱头,躺在地上。
一身狼藉,衣服破损,头应该是被棚顶落下来的物体砸的,一脸鲜血,此刻蠕动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她的方向爬。
乔菲惊恐万状,眼泪唰地一下滚滚而落。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同样的,墨初鸢朝她伸出一只手,“救我......”
一如当年,萧念朝她伸出一只手,哭着哀求,“姐姐......救念念......”
此刻,墨初鸢头疼欲裂,意识不明,眼前乔菲的模样一会儿远一会近,渐渐地融进一片白光里,她看到光影里,一个俏似乔菲的少女含泪望着她,渐渐地和眼前的乔菲重合。
同时,一个小女孩嘤嘤凄凄的哭声,绕耳不绝。
小女孩爬在地上,朝那个少女一点一点爬去,一如此刻,她朝乔菲爬去,朝她伸出一只手,脑海里小女孩的模样不断地闪现,少女的模样由模糊变为清晰。
当她撑着身子,抓住乔菲一只腿时,乔菲一边流泪一边说:“念念......当初我想救你的......真的想救你的......”
墨初鸢脑袋一片混沌,视线越来越模糊,小腹一阵阵绞痛,依稀听到“念念”两个字,意识越来越弱,甚至看不清乔菲的样子。
乔菲抹了一把泪,目光又变得阴狠起来,“萧念,当初你怎么不死!是你逼我的,这次,我同样不会救你,你抢了我的哥哥,我恨不得你灰飞烟灭!”
说完,踢开墨初鸢的手,跑出门外。
乔菲在楼层跌跌撞撞。
这时,嘭地一声,走廊一端蹿出一团火光,她尖声大叫,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却撞到一个人。
透过烟雾,她看到一个身穿特警服的男人。
那人头戴警盔,全副武装,没看清他的相貌,乔菲急忙抓住那人的胳膊:“你是警察!救我!快救我出去!”
此人正是萧瑾彦。
他看清眼前之人是乔菲,眼睛里瞬间萃出杀气,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个转身,将她提起来,抵在墙上,嗓音寒若冰川,“萧蕊,墨初鸢呢?”
乔菲挣扎着,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是玺暮城,她一顿,立时明白,他是萧瑾彦。
一如当年,萧瑾彦也是这般揪住她衣领,寒声问道:“念念呢?为什么不救念念?”
乔菲嗤寒一笑,继而,哭出了声,“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萧瑾彦从腰间拔出枪,冰冷的枪口顶着乔菲的额头,双目沁红,薄唇咬出几个森寒霜破的字:“墨初鸢在哪儿?”
乔菲浑身抖得厉害,眼睛里的泪水瓢泼而出。
她爱了这么多年,又痴心守护的哥哥,竟然拿枪顶着她的脑袋,这一刻,她反而不怕了。
她痴痴大笑,她疼,也让他尝一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墨初鸢那个蠢女人,以为我真的和她统一战线,让我躲在卫生间,她捧着炸弹装烈士,回来时,我把门关上,哥,我把门关上了,她进不来了,你说她会怎么样?哈哈!当然炸成一堆烂肉了!哈哈!哥,你现在是不是很心痛?”
萧瑾彦拿枪的手颤抖不止,狰狞着一张脸,枪口猛地顶着她的额头,双目血红,像一头弑杀残暴的困兽。
笨笨死了......
是这个女人害死的!
他要杀了她!杀了她!
男人那双眼睛青筋暴突,瞳孔抖旋,随时会爆开一样。
砰一声。
乔菲身子一震,倒在地上。
她死都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对她开枪,他对她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开枪。
可是,剧烈的痛让她清醒。
他对她开枪了。
疼,真疼啊。
她伸手一触,黏稠湿润,看着染着鲜血的一只手,她萋萋一笑,朝那道冷绝离开的背影大喊:“萧瑾彦,你为什么不打死我?你来打死我啊!”
萧瑾彦握住枪的手,颤抖的厉害,闭了闭眼,继续朝前走。
这时,又一声爆炸,屋顶水泥大块大块掉落。
他仍是一步一步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