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太得意,夸过头了,女儿突发奇想,她就咬牙装下去。
“木耳呢?也成精?”
“是啊。”
“土豆呢?”
“也成精!”
“呀!”好好抚掌,“我就说嘛,圆通大师就是土豆修成的。”
信女贤妃手里的菜刀哚的一声砍在砧板上,均匀如珠的西芹块立即走了形,她一脸认真的看着好好:“圆通大师那样的,不会是土豆,至少是雪莲果!”
“哦……”这还是好好当她闺女以来头一次被反驳,看着她背后的黑气莫名惶恐:“对对对,大师这么清新脱俗,无一处不好,肯定是水多味甜不留渣的。母妃啊,您先把菜刀放下,咱有话好好说。”
贤妃黑气一收,又嬉笑温柔的开始忙碌,见好好要去捡青豆,她急忙拦住:“阿六,你别碰,那豆荚上有黑洞,里面有虫。小心吓到你。
”好好去洗胡萝卜,她又道:“你别碰,你那手指头要弹琴的,弄糙了多可惜。”好好摸摸鼻子,预备把花生米给煮了,贤妃又忙忙接过锅盖:“当心溅热水,我来我来。”
……没有用武之地的好好袖手扭头看窗外:所以,本姑娘出现在这种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这深沉而忧郁的造型一直摆到看到许廷颢为止。
爹宝宝在跟另一个小孩子打架?不,不是打架,那孩子比他高些,看上去也更强壮些,正炫耀力量一般冲他挥舞拳头。许廷颢转身就跑,他在后面追。好好二话不说,拔脚冲了出去。就爹宝宝现在那二两能耐,再一摔倒,不就妥妥的被压着打?
“你是个好小子,来动一动你二大爷?”穿着一领蓝衫的小孩,浓眉大眼高鼻梁,长得有头有脸,就是神态蛮横,眉目凶狠,活像一只斗架的小公鸡。而许廷颢小脸白白,神情畏惧正一点点往后挪。
那个子大点的小孩正朝爹宝宝逼过去,爹宝宝躲在一棵桃树后,探着头望着他,显然十分害怕。“哈,你不跑了?你逃得还挺快!”那大小子一步冲上去就要抓人,好好当即呵斥出口:“住手!你在干什么?”
桃树林。目测距离挺近,其实这山望那山,中间都是盘旋路。好好连嘘带喘跑过去,终于赶得上,现在扶着膝盖不住喘息:身体啊,她那千磨万击还坚劲的身体!
那大点的微微一愣,转过身,就看到了好好。随即叉腰,哈哈大笑,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来。”
嗯……这走向不对啊。好好略一停顿,方才醒悟:我当初是个坏人来着!瞧这劲儿,她还是坏人的头。
“不来了。”
“今天没心情?”
“以后都不来了。”
这话提出,他那大大的眼睛微微眯上,嘴角轻佻勾起“哟,安荣,你这是要当这个好人?”他这一侧身,好好看到他左耳根下有颗痣,立即就想到了他是哪个。
许廷颢看到好好也有点意外。“公主?”好好立即摇手致意,跟爹爹问好。许廷颢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而好好已经开始吸引对方火力。
“这不是勇毅侯府的赵老二嘛!难道今天天气好,就出来欺负欺负小孩散散心?”她昂着下巴摆出骄傲姿态,一边给爹宝宝打手势,一边怜悯的想:没爹没娘的孩子容易被欺负啊。话说,你好好一个小王爷,总是不带随从,自己跑来跑去,真的不要紧?
赵凤仪这人,还有点来历,勇毅侯府长子是个病秧子,他不仅是侯府的宝,还莫名得了太后缘法,时不时就带进宫去玩,所以别有一番骄矜荣光。性格骄纵狂妄了点,又说不上大坏,所以大家也都忍了,太后还夸他“天生富贵,有悍将气派。”
但,她可不管那么多。盘中餐和爹爹,统统神圣不可侵犯!这是好好两辈子的信条。“赵凤仪,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
打不过,只得以势压人。好好其实心有不甘,很想让他领教一下拳头的真正力量。
这赵老二有太后格外看顾,又有容妃罩着,后宫各路主子都给面子,看着好好也不怵,只是眼神有点奇怪,他甚至伸指头去戳好好额头:“你脑子被熊拍傻了,大姐头?”
好好冷冷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打掉了他的手,啪的一声,分外清脆,赵凤仪看着发红的手背,又看看好好,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结果却只冷哼一声。
“你这个小丫头,我不跟你计较!”随即甩手走人,末了,还对爹宝宝翻白眼,结果被好好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看他离开,好好松了口气,许廷颢却有些遗憾的样子。好好见他还扒着树干,便笑:“别怕了,好好的,你招惹这个小霸王干什么。”
“我说这里有老虎,他就来了。来了又没见到,就生气了。”
好好只得摇头:“你何必哄他?”赵二刚强好胜,您还耍他,是不是欠揍?
“表哥欺负了云姐姐,我让他道歉,他不肯。我就想小小教训他一下,也给云姐姐出出气。”许廷颢笑得很甜,毫无方才惊慌模样。
他说的云姐姐,好好知道。
大长公主与当初的老王爷情深义重,她单生了一个独子,就是许廷颢的父亲,幼时又病弱的很,怕养不活。老王爷不愿纳妾,大长公主却生怕有个万一,自己就是许家的罪人,便从他房抱养了一个,就是如今北靖王府的二爷。爹宝宝口里叫的云表姐,就是他的女儿许紫云。
“教训他?”好好当即笑了:“算了吧,你脖颈都没人家拳头粗。”
“这桃林里有个洞,应该是防止桃树过于密集,撅根移走后留下的。那天我挂平安符的时候发现了,我只是要哄他掉进去。”
果然还是原装正品的爹爹,有着焉坏焉坏的本性。“所以,是我多管闲事,坏了你的好事?”她一边去拉爹宝宝的手一边问道:“在哪里?啊------”扑通!
“……就在这里。”许廷颢嘴角都抽抽了。
归麽麽又是脚底一软。她原本还盼着零不要归来,这会儿却盼着零按时赶回。若是闹到皇帝那里……进也怕,退也怕,归麽麽额头上瞬间出了冷汗。采菊面有喜色,被她胁迫压制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张目了。
归麽麽恨恨得看她一眼:这妮子今晚惊了公主是有意的?眼瞧安荣安稳躺下,不一会儿响起了匀细的呼吸声,归麽麽只得看住了贤妃:“主子,我瞧你脸上有点发白?是为着迎太后寿诞费心吗?不要太劳神了,那茯苓桂皮丹还要记着吃。”
贤妃瞧她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又忆起往日苦难时的扶持,心道无论如何都是恩人,又是风雨同舟走过来的,岂能说罚就罚说废就废?随即命身边宫女斟热杯茶给她。归麽麽忙不迭的谢过,采菊愤恨的咬咬嘴唇。
零终于回来了。他不止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片玉锁,一支金凤,还有一张口供。好好颇为满意,她轻轻掸了掸那签字画押的纸。这暗卫真不赖,本事大还话少。她刚被折梅扶着坐起,贤妃娘娘就亲手拿玫红色鹅黄绣花春景的毯子给她披上:“当心着凉。”
“赏。”好好拍掌。眼瞧着采菊开柜子拿一锭金子出来,好好却嗤得笑了:“有真功夫的人,哪里把黄白俗物看在眼里?那凤就赏了你了,瞧你呆呆木木的,只怕哄不了姑娘,这凤就当助你了。”
听了这话,零遮着面罩,眼睛却明显瞪大,好好乐不可支。
归麽麽知道今日难逃一劫,扑通跪下了:“公主,我晓得错了。我是糊涂脂油蒙了心了,受了那小人哄骗,那官哥儿嘴乖,能哄人,我着了他的道了。您且看在我当年磕头求药,以口吸痰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她嘴上说着公主,视线却不断撇向心软的贤妃。贤妃从未忘过那恩情,瞧她人又老,又惶栗,也是真的悔了,便道:“阿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麽麽既然已经知错了,这回就算了,命她把运出宫外的东西偷偷捞回来便可,若是闹大了,咱们面上都不好看。别的宫都没事,单咱们落官司。”
好好皱眉,心道难怪那小姑娘死了也不放心,要跟自己做交易。只怕愧疚是一个原因,这贤妃当断不断缺少决断也是一个原因。
她随即笑道“说起别的宫,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去年中秋节送给父皇的诗,四公主提前知道了。小王爷年纪虽小,却不是那顽憨劣童,他说不曾讲过,我是信的。那定然是我宫里有人出卖了我,而且,还是我极为信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