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看看采菊,又看看归麽麽。那清凌凌的眼波一转,再难看到往日的依恋和柔情,归麽麽心中忽然一慌。
好好命折梅站起,把贤妃扶过来坐下。看着归麽麽道,“不急,等零回来。”
归麽麽面色忽明忽暗,忽青忽白,半晌后,讨好的笑着:“公主,孩童可经不起熬,您早些休息,明儿再说也不迟。为了奴婢几句吵嘴,连累您不得休息,老奴于心不忍啊。您明儿还要跟德妃一起去广济寺呢,若是眼睛眍了,岂不被笑话?”
她知道安荣年纪虽幼,却被面子容貌看得极重。这一说,就该依了。好好看她一眼,果然舒展了手臂,往床上一躺,归麽麽急忙来掖被子,想着打发她休息了,自己赶紧传话出去。却不料安荣从被筒里又伸出白嫩嫩两根指头:“再等两炷香,零要是还没回来,就去跟父皇说,我不要他了。两炷香后叫我。”
归麽麽又是脚底一软。她原本还盼着零不要归来,这会儿却盼着零按时赶回。若是闹到皇帝那里……进也怕,退也怕,归麽麽额头上瞬间出了冷汗。采菊面有喜色,被她胁迫压制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张目了。
归麽麽恨恨得看她一眼:这妮子今晚惊了公主是有意的?眼瞧安荣安稳躺下,不一会儿响起了匀细的呼吸声,归麽麽只得看住了贤妃:“主子,我瞧你脸上有点发白?是为着迎太后寿诞费心吗?不要太劳神了,那茯苓桂皮丹还要记着吃。”
贤妃瞧她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又忆起往日苦难时的扶持,心道无论如何都是恩人,又是风雨同舟走过来的,岂能说罚就罚说废就废?随即命身边宫女斟热杯茶给她。归麽麽忙不迭的谢过,采菊愤恨的咬咬嘴唇。
零终于回来了。他不止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片玉锁,一支金凤,还有一张口供。好好颇为满意,她轻轻掸了掸那签字画押的纸。这暗卫真不赖,本事大还话少。她刚被折梅扶着坐起,贤妃娘娘就亲手拿玫红色鹅黄绣花春景的毯子给她披上:“当心着凉。”
“赏。”好好拍掌。眼瞧着采菊开柜子拿一锭金子出来,好好却嗤得笑了:“有真功夫的人,哪里把黄白俗物看在眼里?那凤就赏了你了,瞧你呆呆木木的,只怕哄不了姑娘,这凤就当助你了。”
听了这话,零遮着面罩,眼睛却明显瞪大,好好乐不可支。
归麽麽知道今日难逃一劫,扑通跪下了:“公主,我晓得错了。我是糊涂脂油蒙了心了,受了那小人哄骗,那官哥儿嘴乖,能哄人,我着了他的道了。您且看在我当年磕头求药,以口吸痰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她嘴上说着公主,视线却不断撇向心软的贤妃。贤妃从未忘过那恩情,瞧她人又老,又惶栗,也是真的悔了,便道:“阿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麽麽既然已经知错了,这回就算了,命她把运出宫外的东西偷偷捞回来便可,若是闹大了,咱们面上都不好看。别的宫都没事,单咱们落官司。”
好好皱眉,心道难怪那小姑娘死了也不放心,要跟自己做交易。只怕愧疚是一个原因,这贤妃当断不断缺少决断也是一个原因。
她随即笑道“说起别的宫,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去年中秋节送给父皇的诗,四公主提前知道了。小王爷年纪虽小,却不是那顽憨劣童,他说不曾讲过,我是信的。那定然是我宫里有人出卖了我,而且,还是我极为信重的人。”
归麽麽顿时脸色大变嘶声道:“殿下,您那诗是自己苦心之作,您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动啊。”
贤妃的脸色也变了。她感恩归麽麽,但更把女儿看成眼珠子命根子。若是伤害了阿六,她绝对不顾一切的拼命。原本她的确认为是小王爷嘴上不小心讲了出去,毕竟是小孩子。所以还劝女儿宽容些。但现在却爆出来有内鬼,哪怕不是归麽麽本人,那她这个大麽麽也有个管教不严的罪。真是枉费了她委以大权!
“麽麽不必急着辨,我们这宫里人多,识字的却少。我记得自己手酸,要您帮着绣两针。我记得你绣的那两句来着?紫殿芝兰香?嗯,不,我记得当时周身发困,其他都让你绣了。你该是知道全篇,不然,四公主何以全诗拿去?”
“不不不,殿下,我没有绣全篇,我只绣了那两句。而且绣了就忘了,哪里说给别人听?”
好好却好似没注意她回话,自顾自沉浸在回忆中:“紫殿紫兰香,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归麽麽一愣,心道,这小丫头是哄着她说话,对出了下句,便说明自己根本没有遗忘,她立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老奴也不知啊。”
好好整肃了神色冷笑出来:“你继续装?那一句当时陛下最为喜欢,说它讲出了我大夏文成武德,文雅武雄的气象。命众人歌咏,学习。哪怕是倒夜香都该知道,怎么你就不知道?”
“老奴,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