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当白天醒来的时候,甄湄感觉到自己嘴巴里的苦腥味儿时,脸都黑了。
始作俑者还紧紧贴着她,就像她是一个人形抱枕。她的身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感觉到她醒了,白起勾唇,“我发现,比起那些灵魂,咱们的孩子更喜欢我的疼爱。”
“滚……”甄湄气道。
既然扯开了那层遮羞布,甄湄的睡眠时间就黑白颠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白起所说那样,她没有喝那个据说装着灵魂之液的“伪可乐”,肚子还是见天儿的长大了。
有时候甄湄看见自己的肚子,都觉得有点可怕。可能因为怀的是双胞胎,肚子很大。有时候隔着薄薄的肚皮,能看到凸起,那是孩子在里面动。
甄湄毕竟年轻,越是到日子,她心里的慌张越胜。说实话,经历过那么多,她已经不害怕生产的疼痛。她只是担心,自己没办法生出来。
毕竟双胞胎,也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医疗条件,甚至连个可以询问的人都没有。她想象中自己怀孕生子,身边会有母亲的陪伴,会有医护的照顾,而不是在这里,很可能只能靠自己。
有时候她会半夜惊醒,做梦梦到自己身下不停出血,生出两个死胎。然后一夜无眠,睁着眼睛到天亮。
白起也察觉出了甄湄的不对劲,看她越来越痩,有时候呆呆地看着帐篷外的灰蒙蒙的天空,不说话。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起终于解开了甄湄的锁链,他很轻松就将还怀着大肚子的甄湄抱了起来,将她放到马车上。
马车前的马,是他当时骑的战马。所谓的马车,也只是几个轱辘和一个木板组成。上面垫了软和的毯子,车子很稳,甚至感觉不到颠簸。可见白起费了多大的心思。
这外面的世界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甚至连那些尸骸都不见了,应该是白起取了魂的关系。
血红的土壤,灰暗的天空,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地方。但大概走了很远吧,路上出现了一大堆的花,一朵朵红艳纤美,是彼岸花!
甄湄看着彼岸花微微触动,她对这花有着一些难以言明的好感,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远远地,有一座建在迷雾中的桥,无数的阴魂往桥上走,隐约可听见泉水流淌的声音。
彼岸花,奈何桥,幽冥黄泉。
甄湄喃喃道,“地狱。”
原来他们一直在地狱和人界中间,靠的这般近的,竟然就是地狱。
“我不能进去,你若是想去玩玩,就让它带你。”
白起抚摸着骷髅黑马的鬓毛,它温顺地低头。
阎罗不收,地狱不留。这里天生与他对抗,不让他进。
地狱有什么好玩的……
正常人一辈子都不想进去好么?!
甄湄无语,想要讨女孩子欢心,也得投其所好吧。看到那么多模样可怕的鬼魂,甄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根本不想进去玩!
不过白起一拍马头,骷髅黑马就带着甄湄往里走。这一跨,甄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要抽离出去了,那种感觉就跟有个人在往外拽她的灵魂一样。
骷髅黑马身上冒起幽蓝的火焰,那种抽离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黄泉在迷雾之下,能看见些许澄黄的忘川水,阴魂在底下偶尔浮起一个白影。彼岸花沿着黄泉开得烂漫,车轮压过,碾出血一般的痕迹。
甄湄忽然感觉肚子有点疼,那种坠坠地疼,感觉越来越强烈,腿下水溢了出来,羊水破了。
她捂着肚子,整个人躺倒,疼痛一阵比一阵加剧。
就在这时,所有未渡奈何的阴魂都看了过来。这里竟然有活人?还是将要生产的活人。就像在油锅里滴了一滴水,整个沸腾了起来。
它们失去了人间记忆,但却知道,只要夺去那脆弱的婴孩的灵魂,就可以取代它被生出来,得到生命。渴望复活,渴望重生,阴魂们都争前恐后地往甄湄这边飘来。
甄湄已经疼得没办法顾及其他了,她只是努力,努力深呼吸,学习电视剧里医生教的方法,摸索着用力。
马车就在这时停了下来。
无数阴魂冲了过来,甄湄一时冷得整个人都僵硬了,她被阴魂包围着,那些恐怖的死相千奇百怪,若是胆子小点的,都要立即吓晕了去。
随着阴魂的进入,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了,才明白为何白起会带她来这。她究竟会生出什么怪物?
以魂魄为食的,怪物。
可这怪物是她的孩子,甄湄即便心里再如何感到害怕,也坚持要将他们生出来。一个女人人生第一次怀孕生子,就是这么可怕的场景,甄湄还是咬着牙撑住了。
出来了………
没有哭声。
那些阴魂知道不对劲了,想要逃离。一只小手伸出,阴魂们就像被无形的空洞给吸了过去,挤压成一团白雾,被咬着吃掉。
甄湄艰难地坐起来,雪白的眼睛天真地睁着,如果不看那尖尖的牙齿还在咀嚼着鬼哭狼嚎的白雾的话,她简直可爱极了。
等等,甄湄看着那梦中见过的蛇尾,上面还有湿漉漉的羊水和脐带,底下一个小小的凹陷,她碰了碰,压出一个男孩儿才有的小丁丁。
小白竟然是男孩子……
还有一个呢?
马车又动了,在往外走。可另一个孩子却不见了。
小白吃完白雾,软软地笑,比起梦里,他还很小,蛇尾只有甄湄小腿那么粗。
甄湄着急地寻找另一个消失的孩子,却发现一个光屁股的小家伙趴在骷髅马上。白嫩嫩的小屁股冲着甄湄,两条小胖腿蹬在骷髅马骨头上,嘴里啃着马骨头。
小黑才是女孩。
她还没有牙齿,却粉粉的牙龈去咬骨头,那狠劲儿就想要把骨头给咬碎了。
她看得眼皮直跳,只觉得脑袋疼。
马车出了地狱,白起也不管小孩儿,只撩了甄湄的裙子,“还好,没事。”
“……”
脐带被拉走了,被白起给圈到小白的脖子上挂着,甚至把小白给扔到了骷髅马上。
是的,扔!
甄湄反应都没反应过来,惊吓地看着小白尾巴卷住了一块骨头,倒吊着。然后小黑放弃了骨头,啊呜一口咬在小白的尾巴上。
这眼前的一切,让甄湄脑袋越来越疼了。她感觉这一切,就像个荒诞的梦。
“把他们带下来。”甄湄咬牙道。
白起无法,只能一手一只给揪了下来,放到马车上。
小白委屈地含着眼泪,小手往甄湄伸,弄得甄湄心软不已,将他抱起从脐带中解救了出来。小黑却蹬着小腿,还要跑。白起干脆把她夹胳肢窝里,她蹬着小腿无处可跑,眼神凶狠瞪向白起。
白起目光一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鼓了鼓大眼睛,最后眼睛里水汽弥漫,哇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持续到了营帐。无论甄湄怎么哄,她就是哭。最后还是白起拿一根骨头堵住了她的嘴。
“你不许喂他们。”白起看见甄湄一直在操心孩子。
“为什么?”甄湄无奈道,白起又是发什么疯。
“你如果想被咬掉的话,就喂吧。”白起被无视了一天,早憋着着气了,说话的声音都是硬着的。
看着小白那可怕的尖牙,和小黑咬骨头那狠劲儿,甄湄明白了白起的意思。
“那他们吃什么?”
“我会去找。”
这个地方,甄湄也没想到自己会呆这么久。她心中始终记挂着任务,如果完成不了,他们一家人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在一起。
她是有任务期限的,而现在显然时间不多了。
甄湄却不知道怎么出去。
唯一知道的只有白起了,她该怎么才能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