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地,对这个他一度恐惧过的主人有了一丝探究之心。
近几年的香取小姐总是这样提前离校,然后在外面肆意地玩闹,偶尔还会吸点人类的新鲜血液来玩玩。
他则在将香取小姐送走后,独自在夜色下闲逛。
不管是他还是这几年的香取小姐,夜晚都是他们的活动时间。
可今天的未定却并没有这样。
她仍然是提前离校,却没有要求他将她送到附近的游乐场所,而是直接让他送回了家。这让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没有了闲逛的兴致和借口——这座闭塞的城堡他早已逛了几百年了。
闲来无事,他只能静静地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天反常的未定。
他发现未定这天洗完澡后对着自己衣柜里的一堆性感撩人的睡衣居然无从下手,还皱起了眉头。
她不喜欢这些她亲自挑选的衣服。
那么,该怎么办呢?
他忽然有些好奇,打消了主动出现替她找来别的睡衣的想法。
最后,未定关上了柜门,找出了自己白天放在床头的那套衣服——难得简洁却又精美的那套裙装。
接下来的部分他不再观看。
等到根据声音推断未定已经换好衣物后,他惊讶地发现未定居然穿着那身衣服就躺在床上了——和数百年前的她的习惯一样。
那时候她也是如此,从来就只有那一套服装,却怎么也不会换,也无心买新的衣服。
但那时候的他可以理解。那套衣服包括她少有离身的那顶帽子都是她最佳的盾牌——从来有人或者吸血鬼能穿透她的衣物伤她分毫。那些衣物也从来不会沾染上任何污秽,更不会有任何损毁——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这些东西都像是永恒的。
她现在的这套衣服和那时的是一样的吗?
他惊讶地发现不过是短短几年,他竟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只能想办法确认了。
若真是那套绝不会损毁的衣物,他的奋力撕扯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吧。
他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在第二天的中午未定起床出去后,他偷偷地躲进了她的房间,翻出了那套衣物中的其中一件——那条微透明的丝袜。
这也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一件。
没有谁会穿着丝袜睡觉,所以昨天晚上未定就将这条丝袜放在衣柜里了,第二天出去也未曾穿上,而是换上了这几年香取小姐买回来的短袜。
他仔细端详中,完全没有任何邪念,只是拼命回想这与百年前的那些衣物是否是一样的。
可他的记忆依旧那么模糊。
终于,他放弃了思考,将丝袜叠成了一小块,然后试图用双手将其撕碎。
若在平时,以他这般的力度足以将一个活人给撕碎。
可这团丝袜居然只是被拉长,拉长到极限后再也无法动弹其分毫。
等到他松手时,丝袜猛地弹起来,力度之大竟可以将他的手弹得有些痛痒。
可最终的丝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那么柔软,看起来也还是那般脆弱,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撕碎。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吸血鬼中的佼佼者——香取甚吾连一双丝袜都搞不定,可就真让人笑掉大牙了。
可要是考虑到这是那个传说中的香取未定的物品,只怕那些人只会沉默,而后恐惧。
他开始相信这便是百年前的未定的衣物,只是人却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最起码,当年的那个她不会这样笨拙地用脚跑回来,而是瞬间移动到这个房间。
可惜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恐惧着她的他了。
在听到未定的脚步声后,他毫无畏惧,坦然地拿着她的袜子,做了最后一个实验:他将床头柜上那袋未定一直没有享用的人血给拆开倒在了这双丝袜上。
那血液加有特殊的药剂,此刻仍保持着流动的状态。
它本该染湿这整双丝袜,最终却像是完全不敢侵犯丝袜的领地一样,径直地流了下去,洒落在地,并未在丝袜上留下丝毫痕迹。
这双丝袜确乎是无法损毁,也无法沾染上任何污秽。
他试着用自己灵敏的鼻子逼近嗅取上面的味道。
可上面什么都没有。不只是刚才的血腥味,连使用者本身的气味都没有。
就如同百年前的未定那般,身上没有丝毫的气味,仿佛与这个世界完全无关,隔绝了包括气味在内的一切。
甚至连记忆都隔绝了吗?
——不过几年的时间,他竟已记不清她那永不会变的装束了。
若非如此,他何苦在此时烦恼、思考现在的未定是否和数百年前的她一样呢?
他总觉得未定从几年前开始就变了,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现在只不过是又变了一次。他百年前的主人,似乎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