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界宠爱的那只和不幸有路痴属性总是迷路回不了本丸(咦)的老爷爷,从空中一头栽了下去。
字面意思。绝对是几千米的高空,哪怕是空中坠物、都非要掉落好一会儿的那种。
――这里的时间,已经是夜晚。
像刀子一样森寒的风切割着□□在外的皮肤,他不在意,只微微抬起头,看着拼命抓住他手臂的少女。
过于华美的光翼可怜的颤抖着,是因为支撑了成年男性的体重吗?
哪怕是用力的咬着牙,也绝对没有办法阻挡住下落的趋势。
倒不如说,像最开始那样、勉强滞留了几秒,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绩了。
这种情况下,把他这个累赘直接扔掉,不是最理想的处理方式吗?
至少,凭借那双透明的翅膀,也可以活的下去吧?
这是种不受控制的思绪,来源无需置疑,正是囚/禁无数岁月所带来的悲观和绝望。三日月宗近抿着嘴唇微微笑着,那双极漂亮的眼睛抬起来,浑似空中仿若伸手可摘的月牙轻轻浅浅的坠落,倒映在眼底。
少女墨绿的短发被风全部向后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银灰色的瞳眸里没有惊惧和绝望,短暂的惊慌与纠结之后,立刻就被果决、镇定和坚毅所盈满。
――看起来,比这夜幕里羞涩躲起的星辰,不知道要耀眼多少倍。
仅仅是看着这双眼睛,就让人忍不住留恋起来。
还……不想破碎。
想要留下来。
想……眷顾的,汲取这份温柔。
……
阿芙拉……阿芙拉才不知道就这么几秒,她拽着的付丧神已经脑内了这么多内容!
她、她觉得手臂快要断了!!!
这个被世界玩耍习惯了的小姑娘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调整好心态,并且头一次庆幸自己有一双仙子翅膀。
“呼……三日月先生,”她小口喘着气,感觉高空的风正拼命往自己嘴里灌,“我、我快撑不住了。”
这并不是妄自菲薄的话。一个未成年的小仙子完全带不动拟人付丧神的重量,地面正在视野里迅速放大,最多也只剩下一半的距离。
阿芙拉并没有看见天下最美之剑面庞上倏忽掠过的阴影。刀子一样的风剐着她脸颊生疼,手臂传来不容忽视的酸痛感。阿芙拉估摸了一下仅剩的垂直距离,言简意赅:“你能暂时变回太刀吗?”
她被风呛得小声咳嗽了两下,“就……一小会儿,就好。我把你放进随身清单,我发誓,一到地面就把你放出来。不会让你呆在黑暗里。”小姑娘嗓音紧绷,但是并不迫切逼人,仿佛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她还能脱身似的,甚至还带上一丝歉意,――就是没有对将自己卷入此中境地的、三日月宗近的怨愤。她轻轻问,耐心的:“可以吗?”
三日月望着女孩子冷静又温和的眼睛,笑了笑。
“好呀。”
他说。任凭自己的身体在寒风中瓦解。
森寒冷硬的太刀枕在少女温热的怀里,女孩儿用力收拢了散发着荧光的翅膀,从寒空里坠落。
***
等三日月宗近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小片清澈的湖泊。
浅淡的月色吝啬给予了一丝幽光,他勉勉强强从周围形态可怖的阴影里看出这是片森林深处。
将他再一次从黑暗里唤醒的少女站在一边,已经把夏季逛街时轻便休闲的衬衫和灯笼裤换了下来,套上了修身款式的、能在野外行走时有效防护的,制式军装。
三日月记得原先的审神者就曾对这类服饰,嗯,狂热不已。
不仅天天捧着摄像机拍摄短刀们的日常,陶醉的捧着脸说什么“腿控的天堂”、“放眼望去全是腿”;就连成人形态的、穿着军装几位也遭了殃,比如短刀组的哥哥一期一振,比如身高186的烛台切光忠。
那时候审神者满眼小星星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可惜,随着政府的失败,审神者们,全部被遣送回了自己的家乡。
历史修正主义者不愧是他们从生到死都在争斗的敌人,无比熟稔的揣摩透了刀剑的执念和渴望,也无比熟稔的,捅了他们一刀。
狡猾的敌人对审神者说:假如能够做得到狠下心来、砍掉自己的一条手臂,那么不仅是一把刀,就算是整个本丸的刀剑,也可以全部带走。
刀剑们眼巴巴的等待着。
――其实,他们怎么可能让审神者受伤呢?
怎么可能,会让审神者面临如此残酷的挣扎呢?
只要一点点动摇就好了呀。只要凛然的说着“没问题!这把刀我就算是付出性命也要带走!”――对他们来说,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为了得到主人这种程度的承认,哪怕是面临碎刀的危机,也不会有刀剑露出惶恐之色的。
可是。
没有一个审神者,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们的审神者站在本丸的大门处,连曾经最为疼宠的五虎退,都不敢对上视线。
“我,我要走了。”她结结巴巴的说,眼神游移,“我还有家人,朋友……他们等着我,我才只有二十多岁,那个,很高兴认识你们……”
“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到了最后,还说出了如此残忍的话。
身为审神者,难道会不知道,失败了的政府、失败了的刀剑付丧神,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吗?
却还是一派温柔的自欺欺人,说着对刀剑来说简直钻心剜骨的话,让他们怀抱着“主人还会再来”的念头,在无尽的绝望中抱着一线希冀起起浮浮、直到沉进碎刀池里面去吗?
就连五虎退天真的蜜色瞳眸,也暗淡了下去。
三日月宗近一如既往清浅的笑着,宽大的孔雀蓝袖摆遮在唇前,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只是从不敢赌……
而现在,又用尽仅剩的一丝力气,和自己开了个玩笑罢了。
――索性,他赢了。
整理好自己麻烦衣襟的阿芙拉,刚回过头来,就看见天下最美之剑笑容缱绻的模样。
小姑娘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
“那个,三日月先生……”她斟酌着措辞,“你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高兴?”
而三日月宗近就笑眯眯的回答她,“因为呀,主殿,您穿军装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
阿芙拉:“……”
以为把人塞进随身清单里结果逼疯的我,简直太天真。
她嘴角抽了抽,随意拍了拍袖口。
“别这么夸我啦,三日月先生。天色这么暗,看不见什么的。”
“可是您有一双散发着荧光的翅膀呢。”平安朝的老爷爷实在心情太好,忍不住诵了一首和歌,“‘冷月苍穹照,泠冽似水柔,浮云层叠亦,难隐清辉旧。’您就是这样的美丽呀,看,连月光也不忍和您争辉。”
阿芙拉抬头看了眼惨淡的月光,冷漠脸:“哦。”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老年人。
她终于就着那么一丁点儿光把自己给打点好,稍微松了口气。
好在塞进随身清单里的衣服可真不少,否则她完全不敢想露着两条腿穿越森林是怎么个酸爽感。
而毛倡妓和冰丽也不知道从哪里加急定做的军装制服,墨黑打底,纹着漂亮的暗金色花纹,修身、结实、挺拓,再加上一双长达膝盖的军靴,她总算不用为“可能有虫子从脖颈/衣领/袖口/鞋缝里钻进来”这种事而毛骨悚然。
……就算那两只妖怪最开始大概只是想把她当手办一样打扮,光看这身衣服的实用性上,阿芙拉也决定把纠结给按捺下去。
现在最首先的问题:
今晚怎么休息。
小姑娘回头看了眼笑眯眯的付丧神,忍了又忍,“……三日月先生,呆在随身清单里,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怎么想,看起来也心情好过头了吧?!
和一堆衣服食物什么的呆在一起还飘着樱吹雪,这把国宝太刀真的没有哪里不对吗?
三日月宗近只是柔声回答,“没问题的,姬君。”他轻声笑了笑,“在我的印象里,时间是静止的哦,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姬君了呢。”
“是吗?”阿芙拉半信半疑,“那也不该这么开心吧?……另外,你不对所谓的随身清单感到奇怪吗?”
三日月宗近一歪头,“嗯?不是主殿身体的一部分吗?就像是‘少女温暖的身体’之类的……”
阿芙拉:“……你在讲啥啊。”
三日月宗近:“就好像在八岐大蛇的尾巴里发现了草薙剑一样?”
阿芙拉:“你到底对我的身体有多大误解啊??!而且这种对话为什么回想起来这么猥琐??我到底从身体里抽了个什么出来?!你是在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吧?啊?我可以揍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