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白衣青年寻到的是一块巨大的岩石,约在膝盖的高度,正好可以让人垂脚坐上。
他把酒往那里一放,接下来便直接在上头盘腿坐下。扶苏在前头只顿了片刻,便也在另一侧垂脚入坐,姿态倒也随意。
白衣青年倒了一杯酒,目光在他脸上一滑,之后便笑道:“可知我为什么要给你留信?”
扶苏只道:“想来先生也是爱书之人。”
白衣青年接着问:“你也是?”
扶苏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算是默认。
白衣青年放下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你今日,是以秦长公子是身份还是一个士人的身份来见我?”
他这个问题问的可谓之刁钻,可是扶苏听见,脸上却也没见什么怒色,指尖搭在杯沿上,微微一笑:“那次我见先生是什么身份,现在便也是什么身份。”
白衣青年又喝了一杯酒,随意的屈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松松的拿着酒杯,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你父亲让你焚书,你却过来救书,如此背道而驰,若被他知道,当是如何?”
扶苏神色镇定:“云真人既监督焚书之事,先生却也想救书,若被尊师知道,又将如何?”
白衣青年像是想不到扶苏会如此反问,默了片刻,最后倒是笑了,避开这个话题,开始步入正题:“此令覆盖秦之上下,你觉得能救下多少?这次纵然救了,下次呢。”
扶苏把酒杯搁在一边,抬眸看着他,淡声:“此令之下,我自然连这次都无法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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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歌回去的时候,又去房间补了一个觉,差不多在已时过后才起,刚刚从房间出来,就迎面撞上了从外头回来的卢生。对方看着她的时候也明显一愣,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宛歌默了片刻,想起昨夜看到他时候的场景,匆匆略点头示意,就打算回去,但还未踏入房间,卢生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像是反应过来了,笑着道:“宛歌姑娘才起呢,未知长公子现下可在?”
扶苏夜间外出的事情并不能被人知晓,宛歌含糊:“你有何事?”
卢生道:“昨日缴书上万册,另有诸多黔首不服,想问长公子如何处理?”
扶苏这时候还在山上没回来呢,宛歌想了想,咳嗽一声:“公子这回还没起呢,等公子起了我自会禀报。”
卢生听着一愣,看了看天色,又朝着里面望了一眼,惊讶:“……长公子现在还没起?”之后目光又揣摩着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形容暧昧,似有所顿悟。
宛歌没发现不对,见他不说话了,本能正想再添一句。同时,原先半掩的门被一双手推开,扶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前,手上搭了一件披风。看着扶苏忽然出现,宛歌愣了片刻,接着这披风就搭在了她的肩上,他的手在她肩上不经意的停留了一会:“外面风大,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语气听起来倒是关切,明知是为了打消卢是的顾虑,宛歌还是不由的感觉心尖一柔,声音也软下来:“……听见声音就出来了,呆一会就准备回去了。”
扶苏手已经从她的肩上收回,又转向卢生,声音淡漠:“即有人不服从,按律便是,如何需要问我?”
听到扶苏如此说来,卢生再作了一个手揖:“既如此,臣下便按律照办。”
扶苏点点头,也不在说什么,转身回去。
立体炭火烧的暖火,万歌顺手把披风挂了回去,见着卢生走了,顿时有些好奇:“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扶苏揉揉来揉额头,看起来有些倦意:“就在方才,后门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