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以为这儿就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以供她暂时落脚。
她决定,等自己实力能够抓住飞鸟了,就出去,了解这个世界风土人情。
这一日来得很快,符卿兴冲冲地往外跑,结果发现,这看起来无边无际的地方,其实只触目所及那般大。
视野之外,尽是无边白雾。
她探出半只脚,试探地踏入白雾中,却踏了个空。
白雾之下,是万丈悬崖。
就像是自己被困在游戏里的庄园,庄园地图外,是戛然而止的空白。
符卿不死心地又东南西北地都跑了一遍,全都是这样。
最好笑的是,河对面那座山,这边看着巍峨挺拔,视野看不到的那边,这山好似被斧子劈开一般,笔直往下,陷入云雾之内。
像是剪纸。
符卿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又重新回到河这边白沙上坐着,开始了看山水风云、树鱼鸟兽,看日升月落、星辰轮转,看四季轮回、生死衰荣,并向这些自然景物学习剑法的过程。
剑法都学完,并去芜留精,创出最适合自己的剑法后,符卿发现,自己没事做,无聊了。
不用吃饭睡觉,不用干活做事,好似除了发呆,并无其余法子。
符卿开始回忆前世看的书,并背书。
她率先背的,便是与修道有关的《道德经》。
她见过的修真小说里,有主角凭借《道德经》悟道,或者一把太极走天下的。
她看自己能不能借鉴下。
不得不说,《道德经》是老子心血所在,字字珠玑,初元不过刚念“道可道,非常道”,就蓦地有所悟。
她法自然,法其形,而无其神。
剑法是法,法到极致,是道。
她看似跟所有的景物都学了剑法,但她只学其形,而没学其神。
如草木,生之为何,枯之为何,风靡为何,风韧又是为何?
她不知草木,更不知草木生长枯荣之本由。
接下来几十年,她将自己想象是草木,想象是白云,想象是飞鸟,想象自己是亘古不变的时间空间。
这法子很有用,符卿本来以为完美无缺的剑法又经过蜕变,活了过来。
符卿能明显感觉到这种脱胎换骨的变化,像是破了器之境,入了灵之境。
而她的经脉,在生死枯荣之道中,断裂成粉,又重新长出,犹如草木衰败,逢春而发。
换句话说,她可以修炼了。
不过,丹田经脉都修好,她反倒不急着修炼,而是更彻底地沉浸在这自然之中,让自己化作它们中一员,或沉默,或挣扎求生。
这个空间自成一界,拥有完整的生物链,也拥有晴天雨电。
符卿越是感悟,对世界体会越深。越是感悟深刻,就越是明白自身渺小,以及自然神奇。
就算是神,也不能掌控祂创造出的世界。
神祇不是世界意志,世界内的生灵才是,哪怕是沉默的高山,哪怕是静默的深水。
她无比赞同老子那句话,“无为而治,道法自然”。
这般过去几十年,符卿将触目所及的景物全都揣摩了个遍,明显感觉到自己到了瓶颈期,像是有什么道理凑到嘴边,却总是隔上那么一层膜,无法说出。
符卿有种预感,只要她悟了那个理,她便可以从这个空间出去了。
可是她无数次回想,依旧无法抓住那抹灵光。
无事可做,只能看蚂蚁搬家。
这是她第五十八次看蚂蚁搬家了,这窝蚂蚁,她都能辨认出哪只是哪只。
看完了会,就起身,坐在河面石头上,发呆。
她想,她可真无聊啊,连蚂蚁搬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她前世好似听人说过,蚂蚁虽然生活在三维,但它是二维感知的生物;它在地面爬行,永远不会知道,球面不是平面。
虽然后来证明蚂蚁依旧是三维生物,但她依旧觉得蚂蚁是二维生物这一理论有趣。
她想象自己是蚂蚁时,不用自己思考,只需接收命令,执行命令,或许所谓的二维感知是这个意思。
不是客观意义上的长宽高,而是思维上的深广度。
蚂蚁永远无法想象,人类的世界是怎样的,因为它思维上的限制,让它失去这种想象能力。
思维限制!
符卿蓦地明白,自己差的那层膜是什么了。
她一直将自己当人,而非修者,或者说,神祇。
她是思维上的蚂蚁,被自己人类思维禁锢住。
她的心,应该更宽更广,跳出这个世界,跳到宇宙之外。
她该站在心境外,观察自己内心,俯视自己,审视自己,而不是困在心境内,自以为心境她了如指掌。
就如她所在的这个世界,世界内一切她那般熟悉,闭眼都能完美复制出来,可是真正的世界是她看到的这个样子吗?
不是,她跳出这个世界,才能看到完整的世界。
正如前世她所在的蓝星,人站在蓝星上以为它是天圆地方,跳出蓝星,方知它是球形。
随着初元顿悟,她身边熟悉的环境快速消融褪.去,变成山崖与山谷。
山谷约莫十米方圆,四处环壁,白骨累积成石,更无草木虫兽,安静得仿若一片死地,或者说,墓地。
除了站着的初元,再无其余生灵。
山谷之内,灰色烟雾缭绕,好似化不开的雾霾,不见天日。
符卿从顿悟中回神,睁眼就瞧见这般丑陋的景色,禁不住皱眉。
她伸手摸摸灰色烟雾,眼底厌恶之色更深,“死气。”
死气能腐蚀灵(仙)气,腐蚀修者(仙人)生命力,是修者(仙人)避之不及的一股负面能量。
修者(仙人)掉入充满死气的死地后,所有的法宝(仙器)都被会死气腐蚀,失去作用,修者(仙人)若无法离开,便只能坐着等死。
如那些白骨主人。
符卿身为仙修,对这死气本能排斥。
不过她走混沌道,混沌包容万物,这死气自然也在万物之中,死气不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不能造成伤害归不能造成伤害,厌恶并不会因此而减轻。
厌恶之后,便是不解,这是死地,那她之前怎么会进入那个像是游戏庄园的世界?
而且,那个世界的存在,好似目的就是助她疗伤,恢复实力。
她捧着脸惊喜道:“莫非我带着系统穿越,那是系统庄园?”
她喊道,“系统?系统?”
自然没人应答。
而她识海,在过去一百余年内,她早将识海与神魂上的裂缝数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没有什么系统附于神魂上。
最后,她只能将这归结于金手指,或者原主身上有什么仙器。
不然无法解释那个庄园的由来。
她唤出本命剑,想要御剑飞出去,却发现此地禁飞,无奈,她只得顺着山壁徒手往上攀爬。
不知攀爬几月,她终于挣脱重重死气,呼吸到新鲜空气。
压抑心情一扫而空。
她取出飞剑,发现禁飞禁制消失,可以御剑飞行。
她不禁脸上露出个笑,唤出飞剑。
她立在飞剑上,仰头往上瞧,山高不知其几千里,目光不可触及;俯身往下看,渊深亦不知几千里,无法见底。
以她站之处为界,一半灵(仙)气,一半死气。
像是有看不见的玻璃般,将这灵(仙)死二气彻底隔断。
自然之神奇,总是超出人类想象。
符卿没有多瞧,御剑沿着山壁往上疾飞,没了禁制与死气阻挠,她只一日便登了顶。
收剑,她站在峰顶往四下看,见有一城建在山上,城墙内外有修者(仙人)进出,当即一喜,御剑径直飞到城外。
除了符卿,亦有不少修士(仙人)驾驭法器(仙器)落下,大步往城内走去。
符卿双耳竖起,跟在人群之后,偷听他们谈话。
随后,囧囧然。
她竟然不是穿越到修真界,而是直接穿越到仙界。
这些往来的,都是仙人。
符卿视线落到这群密语的仙人身上,心道,仙人除了不要吃喝拉撒,看起来和凡人好像没多少差别?
一样八卦,一样爱好热闹。
她还没进城,先从这些人嘴中听到八版雅钰仙人、初元仙人和北宸帝君的爱恨情仇了,还每个版本的故事都不一样。
有说初元对北宸帝君爱而不得,干脆以凡仙之身挑战北宸帝君,任自己死在北宸帝君怀里,如此北宸帝君日后将会永远记住她;有说初元的弟子雅钰仙人被北宸帝君看上,初元为护自己弟子,向北宸帝君挑战,结果为北宸帝君所杀,而雅钰仙人为爱殉情,追随初元而亡……
符卿听得炯炯有神,不禁感慨,这些仙人若是写小说,绝对有狗血天赋。
入华天城要交三块仙石,符卿排队看到,赶紧摸自己口袋,悲催地发现,自己一贫如洗,连入城费都交不起。
符卿开口问身后仙人,道:“这位仙人,请问怎么赚仙石?”
她身后的仙人:“……”
他上下扫视眼符卿,见符卿身上还穿着修真界法袍,了然,“刚飞升的仙人?”
也只有刚飞升的仙人才这般,一颗仙石都拿不出。
符卿尴尬地笑笑,她也不知道。
“算了,今天爷好心,你这入城费爷给你出了。”那仙人走到城门口,交上六块仙石,之后朝符卿招招手,道,“走。”
符卿赶紧跟上去,道:“我叫符卿,你呢?这三枚仙石,等我有钱后就还给你,给个联系方式吧。”
那仙人警惕地望着符卿,道:“你是不是想赖上我?我告诉你,你虽然长得漂亮,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可是要找爱侣的,不会随意收侍妾。”
符卿:“……”
“我没想赖上你,我是真的想还钱。”符卿开口。
见符卿开口闭口还钱,这仙人更确定她是刚飞升的仙人,因为仙界没有钱这个说法。
如此,他神色不由得缓和,亦有些尴尬。
他之前的话可不好听,幸好这女仙脾气还算好。
“我叫赵一乔,这是我的联系玉讯,要还仙师,联系我就好。不过,我只在华天城待半月,你若存心还仙石,最好半月内还我。”赵一乔递给符卿一张玉牌,想了想又补充道,“没事不要联系我。”
“放心,我三日内会还给你。”符卿接过玉牌,朝赵一乔点点头,开始逛华天城。
她要找活,努力还仙石。
她先去店铺,问他们缺不缺人手,却被店铺拒绝,一连问了好几家,都是这样。她走出店铺,正欲向下一家店铺继续问,却见几位身上带着血腥气的仙人往街尾走去。
符卿心念一动,尾随而去。
跟着这群人,她来到城里任务厅。
符卿视线落到墙上任务,以及任务后边的报酬上,顿时双眼一亮,诶,好似不用三天,一天就可以将仙石还清了。
她跑去柜台问服务仙人,道:“怎么接任务?”
“先去办理身份牌——”那仙人下意识地给符卿介绍规则,却在抬头看清符卿容貌的瞬间,卡壳了。
他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介绍,暗中却将信息发送给上级。
初元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是甜文作者,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