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两人下了飞机，周正本来以为这就是终点，但沈峣脚步一转带他去了火车站，下了火车又辗转上了一辆小中巴，车上基本都是返乡的农民工，两人往中间一坐，光是三个差点没塞下去的大行李箱就显得格格不入。

行李箱们最后占了两个座位才放好，沈峣别的了。

她的眼袋很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模样，一双手粗糙干裂，尽管指节贴着脏兮兮的胶布，周围的皮肤却依旧被冻得皲裂，结着血痂。

沈峣犹豫一下，摘下自己的手套给女人戴上。

“谢谢你啊，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女人感激地抬头，看清沈峣的脸的瞬间愣住了，说到一半的感谢卡在嗓子里。

周正在一边看得分明，女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除了震惊、欣喜，居然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愧疚。

可看沈峣的反应，分明是不认识她。

她在愧疚什么？

“大婶，您见过他？”周正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沈峣往身后挡。

“没、没见过……”女人磕磕绊绊地回答，眼神乱飘，时不时瞄上沈峣一眼，眼角带着一丝不舍，好像再看自己离家多年的孩子。

沈峣鼻头莫名一酸，连忙别开目光，淡淡地说：“我……家里还有人在等，先走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天黑路滑，您慢点儿走。”

女人结结巴巴地应下来，沈峣已经走出四五步她才想起来这些话应该是她对这个年轻的孩子说，她的手被暖融融的皮革包裹着，上面还带着沈峣的体温。

周正盯着女人的侧脸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那女人的眼睛看上去和沈峣有点像，尤其是侧脸的某个角度——如果她再年轻个二十多岁，恐怕会和沈峣一模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呢？

周正笑了笑，暗骂这镇子上路灯太暗导致自己暂时性失明，跟女人道别后转身，拖着行李箱追上沈峣。

“我还以为你要在那儿生根了。”沈峣斜乜着周正，“冻死在外面我可不给你收尸。”

这小祖宗心情不太好的时候爱损人，周正早习惯了，直接跳过拌嘴环节，“你见过刚才那位大婶吗？”

“没有，不过她也不一定是住在这，附近村子的人偶尔回来镇上买东西。”沈峣心不在焉地说，“再说我都一年多没回来了，如果有新搬来的人我也不可能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了？”周正跟着沈峣走出几步，忍不住转头看了眼，那女人还直愣愣站在原地目送他们。

周正有些不忍心，对女人挥了挥手。

沈峣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放慢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

“……说得好像我平时不好心似的。”

“我可没这么说，但我从来没见过你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

“不算关心吧。”沈峣往手心哈了口气，垂眼看着凝结在空中的白色水雾，他白皙细长的指尖暴露在冷风中，没多久便发红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从镇子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沈峣在一扇斑驳的铁门前停下脚步，“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有妈妈，应该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

嗯？？？

周正感觉这话题走向有点不对。

不等周正追问，沈峣忽然微微侧过身，嘴角泛起一丝柔软的笑意，在路灯昏暗的光线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那是远行的游子终于得以归家的喜悦。

“到了。”

周正抬头一看，愣住了。

他似乎明白了沈峣id的含义。

阳光儿童福利院。

——sun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