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伤难抑,未曾察觉自方才开始,二皇子便一直留神注意着她面上表情。
二皇子身边围绕的数名身着盔甲的将军皆同唐莺一脸同情,还有人安慰她:“唐姑娘还请放宽心,往后自有殿下作主。唐将军跟俞将军父子的遗体已经寻回,待择日入土为安,也好让忠魂长眠。姑娘节哀顺便!”
连日来惊惧饥饿交加,这一刻唐莺一个字都不想说,生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嘤咛”一声,朝后软软晕倒。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许多事情是一念之差。
阿莲从小在唐家长大,唐瑛便是她的天,可是现在她的天塌了,就好像茫茫水面抱住了一根浮木,她被唐莺带倒,鬼使神差喊了一声:“小姐,你快醒醒啊……”
从那天开始,唐莺便成了唐大帅的掌上明珠,而非偏将唐舒的女儿。
二皇子请了随军的大夫来替她把脉调养,见不是城中大夫,唐莺总算松了一口气,无人之时抓着阿莲的手腕不放:“怎么办怎么办?我当时脑子糊涂了,你怎么也不跟二殿下分辩?”
她心里其实明白的很,父亲战死她一无所有。
偏将唐舒的女儿与唐大帅的掌珠虽然同样都是忠烈遗孤,可是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阿莲流泪不止:“小姐恐怕已经没了,我们以后……”以后只能互相依靠下去了。
中秋才过,原本应该是皓月当空,却因天色混沌而遮盖了清霜银辉,风过树梢,帐篷外面黑影幢幢,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远处巡夜的几名趟子手缩着脖子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靠着取暖,偶尔目光在营地里扫一圈,坐着瞎聊。
“这天儿可是越来越冷了,走完这趟镖,哥几个就可以好生歇一歇了。”
“说不定等回去还能喝一杯总镖头的喜酒呢。”
另有人小声反驳:“也不一定吧?张青不是拒绝了吗?”
同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总镖头能看上那逃难的丫头,那是她命好。她欢欢喜喜同意了,便是她识趣。若是惹恼了总镖头,嘿嘿……恐怕只能当个通房丫头喽。”
几个人嘻嘻哈哈小声议论着莫总镖头的私事,也不曾注意到营地里的动静。
黑暗的夜里,那人终于停在了唐瑛帐篷门口,甚至还把耳朵贴在篷布上,大约是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
唐瑛放平了呼吸,脱了袜子光着脚悄无声息站在了门口。
外面的人放心掀开帘子,才探头钻进帐篷,还没走两步脚下就被绊了个踉跄,也不知道那丫头都在地上放了些什么。
他朝前一扑,还想着坏了,这一下怕不是要扑醒了那丫头,没想到还未落到地上,便被人一膝盖话的声气儿都不高,谁信能将牛高马大的耿镖头打成这副模样?
同伴不信:“怎么可能?就张姑娘那小身板儿,还能把耿镖头打成这样?她帐篷里是不是藏着野男人?”
到底是谁黑天半夜摸进了张姑娘的帐篷?
一身是伤的耿明竟然觉得这俩人说的大有道理,连连点头:“那力道就像个壮年汉子。”心里已经挨个把此行的同伴们怀疑了一遍,暗想是否平日得罪了哪个,竟然被他暗中抢了先不说,还挨了黑拳。
“我要去见总镖头。”
那两人不敢再拖延,搀扶着耿明就往莫总镖头的帐篷里去了。
莫总镖头原本就和衣而卧,帐篷里很快亮起了灯,转头见到耿明跟见了鬼似的:“……这谁啊?”
耿明前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说话走风漏气,带着哭腔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总镖头,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张姑娘帐篷里肯定藏着个野男人,瞧把我给打的……”
莫总镖头听到此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谁敢摸进张姑娘的帐篷?”
“我也不知道。”耿明实话实话:“拳脚功夫不弱,瞧把我给打的。”他试着想要站起来,没想到腰疼的使不上力,只能继续趴在那儿。
莫总镖头表面瞧着和气,但其实内里性格十分霸道,不过镖局里这帮镖师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沿途遇上匪类他都冲在前面,故而令一帮镖师们都十分敬服。
他瞧中的小娘子竟然被别人占了先,这就令人十分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