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是不给买的话,她也偷偷攒了三百块钱了,一个小灵通480块,她打算从田大国再借一点,现在心心念念的东西活生生的摆在面前,季橙心里很开心。
“谢谢爸。”
季明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满足,使劲给季橙夹着菜,女儿正是爱慕虚荣的年纪,自己无能,不能什么都满足她所需,他真的想哪怕割肉剜骨能给闺女的他都在所不辞。
自己二等残废,偏偏生了个大高个女儿,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自己开心一辈子的了,自己穷,娶不起媳妇,找了个精神有点不正常的女人搭伙过,好在季橙她妈妈能收拾收拾家务,生季橙那年家里真的是一穷二白,季橙她妈身子不好,不下奶,每天季明都搭邻居去车间的板车早早的就去奶站买鲜牛奶,然后步行40分钟走回来,侏儒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他经常摔跤,但每次都把两个玻璃奶瓶子举得老高,摔着自个也不能摔坏了给闺女的这一口奶,还好这姑娘被养的白白净净,季明欣慰的很。
季橙不算是好姑娘,心思重,爱虚荣,交好的朋友也少,自己家里的情况她从不对外人说,她爱钱,看着身边的同学想买什么买什么,想要什么父母都哄着立刻实现,可是她连随随便便买个笔买个本都要算计着,这样的环境里长出的树苗要么就一蹶不振的枯萎下去,要不就像季橙一样异常坚韧,硬绷绷的心肠,都是辛酸眼泪浇灌出来的。
她给自己定了好多目标,钱是首位的,以后一定要有钱,16岁,正是思维被左右的年纪,不懂得感恩,给自己未来的规划全是自己的事,没有考虑进父亲,她觉得到自己18岁的时候不要什么像样的成人礼,她可以领身份证,可以开通银/行/卡,而银/行/卡里的数字才是最大的安全感。
季明倒没把闺女看得这么透,也不知道她那些小九九,他知道女儿瞧不上这个当爹的,没钱,没长相,处处给他丢脸,所以当赵梅找到他的时候他犹豫了,最后答应了。
“女儿,爸要跟你说个事。”
“嗯,你说。”季橙吃着炸带鱼,真香啊,她扒拉着米饭,没看到父亲羞于启齿的脸色和他的为难。
“橙子,爸要跟个阿姨领证了,跟你说一声。”
这口鱼肉加米饭还噎在嘴里,鼓鼓囊囊的,季橙抬头愣愣得看着父亲,季明见女儿的态度一下子垮了,他急于解释,脸上的焦急和抱歉布满这张沧桑的脸。
但是没有季明想象中女儿会歇斯底里,会跟他大吵大嚷,季橙只是在愣了几秒后点了一下头,只点了一下,就继续吃米饭“行,我知道了。”
季橙心里只是拧巴了下,但是很快这些皱褶就舒展开,父亲要再婚了是好事,她只是好奇谁能看上她父亲这个人。
自私的人,总是往往只想到自己,不关自己的事,哪怕是自己亲爹,只要他有这想法,自己没理由管,这不是善良,不是通情达理,完完全全是过于独立后的偏执。
季明赶忙接话“闺女,不是真要跟别人在一起过了,赵梅阿姨是湖南人,有个女儿,她在北京批发市场有几个摊位,赚了些钱,但是一直没有北京户口,她女儿要上小学,没有北京户口没有学校收,你赵梅阿姨就是跟爸爸假结婚领个证,把她闺女过户到咱家好上学。”
季橙倒是第一回听说还有这事,北京城对外地人的苛刻她只是听说过,但是没想到对于上学还这么曲折,季橙吃着饭含糊的说“你看着办,有必要让我见一面我就见,没必要见或者人家压根不想见你家人那咱就不见。”她停了筷子又抬起头看季明“你别让人骗了。”
季明赶紧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她给了我10万,留着给你上大学使,你一定要争气啊,考个好学校就是给爸省钱,考个私立的学费贵咱们就要多花点。”
前半句说得季橙鼻子酸酸的,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考上大学的学费,那还是三年以后的事情,现在中考还没考呢,父亲后半段话倒是又把季橙的情绪打回原形,这算是一种思维绑架吗?逼着季橙一定要好好学习。
季橙敷衍着点点头“行行,我好好学。”
“爸给你报个补课班吧,我听说一节课50,不超过五个人,老师还负责押题。”
“别花那没用的钱。”季橙是有点小聪明的,但是劲儿使得不对,完全没放在学习上,她对学习这方面也没什么兴趣,生在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往往都特别励志的学习拔尖,但是季橙没那么众望所归,她成绩不温不火,稳稳当当的——上不了重点高中。
季明叹了口气“花这钱,爸舍得。”他看季橙吃得差不多了,跳下椅子整理碗筷“桌子放着吧,等你晚上回来再折叠。”
季明这样的身材,好多生活上常人轻易能办到的事情他却全要仰仗着女儿,季橙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点点头就快步出了家门。
季明站在胡同口,望着单车远去的背影,家门口的灯将她的影子拉长,蔓延到墙上,胡同里的破箩筐上,转角的废砖上,最终消失在了夜色里。
季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
这双手没能好好给你造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季橙,虽然你是个女娃,但是父亲一直都当养小子一样养你,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是希望你能将季家的品格和传统继承下去,这个家父亲风风雨雨遮挡了半辈子,希望没浇着你没淋着你,你能快快乐乐的成长。
虽然成长,本来就是被动的,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