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也是希望如果小春的失踪真与贺之简有关系,贺之简能自己想明白,把小春放回来。
不说破,是为了给彼此留些颜面。
贺之简应当是不会伤害小春的,做出这样的事来,说不得是一时头脑发热,总的给他一个回头的机会不是?
要不然,明玉该有多伤心啊。
顾无忧叹了口气,仰头靠在了背后的苏绣锦缎的大迎枕上,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这都叫什么事啊!
皇宫光正殿。
贺之简只是不让裴然出宫,倒并未软禁他和裴清,甚至还派了太医给裴然治伤配药,一应的供奉,俱是齐全的。
裴清原本还担心裴然的伤势会加重,现在看上了药之后,情况好了许多,心里也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裴然往日里对他的严词训诫,他总是不耐烦听,此时一一回想,却觉得是金玉良言。
皇叔,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亲侄儿一般的看待教导啊!
不对,我本来就是他亲侄儿······
想到自己识人不明,把裴然的一片好心当恶意,甚至还和别人一起合谋害他,他更是懊恼不已,忐忑了许久,终于把道歉的话说出了口。
“皇叔,是我对不住你,那天在猎场,是我故意拖着你,不让你走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因为救我而受伤,我······”
自责混杂这旧日的回忆,几乎要将这个惭愧的孩子整个的淹没了。
“你不必自责,其实,那日,我早就看出端倪了。”
裴然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静静的站在窗边,连衣带似乎都要随风轻扬。
“我之所以不说破,是想让你自己看明白,你已经被仇恨蒙住了双眼,想必我就算是解释,你也是怀疑我别有用心,既然这样,倒并不如逼的那幕后之人现身,让你自己瞧个清楚。”
他抬眸看了一眼裴清,淡淡道:“你父亲的遗愿,是要你做一个俯仰不愧于天地的好男儿,而我的心愿,是希望你安然喜乐的度过这一生,那些阴谋,算计,泥潭,我替你扛就是。”
“皇叔,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裴清怔怔说道。
裴然微微笑了笑,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一种扣人心弦的力量。
“傻孩子,你是我的家人啊。”
“家人······”
裴清把这两个字反复念了数十次,顿时觉得眼眶一阵的发热,他咬紧了牙根,强忍着不落泪。
不能哭!
我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么在皇叔面前掉眼泪,那么软弱?岂不是会叫皇叔他失望?
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拍手声,随即,一个清润悠扬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好一副叔侄情深的画卷,真是叫人唏嘘不已啊。”
裴清听到这个声音就是浑身一震,转头看时,顿时面色大变,一个箭步就拦到了裴然的身前。
“你这个坏人!又想干什么?!”
“坏人?清儿,你这么叫我,我可是要伤心了。”
贺之简缓步走了进来,轻摇着一把玉骨折扇,温雅平和,浅笑醉人。
“你可是发过毒誓,要一辈子敬我爱我的,如今你却对我口出恶言,不怕应了你的毒誓,遭了天谴吗?”
“你!”
裴清气的愣怔,咬着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击,心中又气又恼。
裴然拍拍的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自己则转身坐到了黄花梨木的圈椅之上,眉目冷肃,举止之间,凛然高华。
“贺丞相,你到底盘算着些什?难不成你还真以为,靠着几个北军五校的虾兵蟹将,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贺之简把玩着手里的扇子,闻言悠然一笑。
“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何须如此费事,清儿原本就对我言听计从,我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裴然不动声色的瞧了他一眼,唇线微微的挑起,声音依旧的清冷。
“贺丞相,你卖了这几天的关子,也该说实话了吧?不然,本王可不保证,会不会失去了耐心,一剑杀了你。”
“您不会的。”
贺之简扔是慢条斯理的把开合着手中的折扇,笑意加深,却带了几分讥诮。
“您真想杀了我,也不会等这么几天了,我贺之简命如草芥,杀了我自然是轻而易举,可是,无忧,陈小姐,还有小子寒,明金兄,都不会原谅你,而朝中的局势也会再次动荡不安,这赔本的生意,您自然是不会做。”
他的话音未落,裴然手边的长剑已是苍然出鞘,身形一晃,未待他看清,雪刃已递到了眼前。
“贺之简,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吗?”
贺之简看着抵在自己额前冰冷的剑尖,却是丝毫不惧,反倒是轻声笑了笑。
“殿下,要杀我,也等我把话说完啊?”
裴然冷冷的挑着眼梢看着他,反手把剑挽到了背后,漠然的说道:“贺丞相,在陛下和本王的面前,难道,你不应该跪下回话吗?”
贺之简手中的扇子一顿,眼中暗芒微闪,顿了片刻,微微一笑,撩袍跪了下来。
“殿下训诫的是,是微臣失仪了。”
裴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现在,把你的本意,都好好说一说吧。”
“是。”
贺之简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道极其古怪的微笑。
“其实,微臣替皇上拟了一份旨,这旨意与殿下息息相关,微臣又担心殿下不肯奉旨,这才出此下策,将殿下留下来相商。”
“拟旨?”
裴然冷笑一声。
“贺之简,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本王看,你这条命,是真的不想要了。”
贺之简依旧笑的温和,眼中却是与之不符的诡异光芒。
“殿下不妨先看完了这份旨意再做决定?说不得,您还会嘉奖微臣的一片忠心呢。”
裴然看着他从袖中拿出的明黄卷轴,长眸微眯,伸手接了过来,草草一览,却是脸色一变。
“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