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在众人监督之下,重新换了考题,光明正大,公平公正,谁也不吃亏。
于是,当下有许多人都站出来跪到贺之简的身后,齐声要求现场更换考题。
几位国子监和礼部的大人们皆是面面相觑,惊诧莫名。
这种情况,还真是头一次见。
“殿下,我看还是先把这个搅乱考场的学子关押起来,细细审问过后再说吧?”有人提议。
裴然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了看场中跪这的一众学子,却是淡淡启唇。
“时辰已到,不可耽误,若是科场生乱,可是会酿成大祸,眼下,就先更换了考题,等考试已毕,再来提审相关人等,查清事情原委。”
众大人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得照着裴然的吩咐,去商议更换考题的事情了。
裴然看着贺之简远远的身影,眼神却是凝重了起来。
贺之简从不是个冒失的人,他这么做,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确定了考题已然泄露。
考题泄露,罪名可不小。
这当然是冲着自己这个新任的主考官来的。
是谁要陷害自己。
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难猜。
太子,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才是皇室尊贵荣耀背后的残酷。
就算是手足兄弟,也一样是明枪暗箭,冰冷无情。
裴然微微沉吟了会儿,叫来人吩咐道:“立刻去告知顾重,让他带着人将大名府整个的搜查一遍,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有任何形迹可疑的下人和书信,马上扣押起来。”
“是。”随从领命而去。
“搜查大名府?”
穿着一身松绿常服的顾无忧正闲适的窝在裴然的椅子里晒太阳看账本,听说了这件事后几乎是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定是考场里出事了!
历来主考官最容易被人诬陷什么?
买卖考题,私相舞弊啊!
裴然既然如此吩咐,那肯定是认为这大名府也有了内奸,肯定在什么隐蔽的地方放了什么要紧的书信,一旦事发,就会人证物证俱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样的桥段,发生的还少吗?!
“永清,立刻将衙门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按着名册清点人数,连个扫地的奴仆也不能漏!”
“是!”
顾无忧摸着下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踱着步。
那内奸会把东西藏在哪儿呢?
书房有亲兵把守,就连打扫的都是裴然的心腹,是不可能让人能混进去的。
既要隐蔽,又不能太隐蔽,要不然,真挖地三尺的埋起来,朝廷来搜查的人又怎么会发现?
会是哪儿呢?
顾无忧沉思着,无意间看见了洗衣房的婢女端着木盒,在往各处送洗净熨烫好的衣物,忽然心头一动。
难道,会是在那儿?
裴然的衣物间里,一个掌管衣饰的嬷嬷被人押着跪倒在鼓舞哟的面前,慌得面无人色。
“奴婢,奴婢冤枉啊,奴婢实在不知,是谁把这些东西藏在这里的呀!”
顾无忧翻了翻桌子上的几封书信,俱是一些学子向裴然表忠心的慷慨陈词,还有国子监和礼部一些官员密信,都是与考题有关。
这些东西若是由朝廷的人搜出来,呈到皇上那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不知道?”
顾无忧眼里带了几分冷意。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逃?”
“奴婢,奴婢是想起家中的孙儿早起病了,心中挂念,所以才一时心急······”
顾无忧打断了她的话。
“搜她的身。”
押着她的两个仆从答应一声,不顾那嬷嬷的尖声喊叫,把她死死的按在了地上,里里外外的搜了个遍。
顾无忧看着从她身上搜出的一袋金叶子,拿起来瞧了瞧。
做工精细,成色上等,便是寻常的金铺里也没有这么好的货色,她一个奴婢,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嬷嬷看着金叶子被搜出,脸色顿时灰败一片,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一袋金叶子,就让你卖了主子?”
顾无忧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带下去,严加审问!”
因着裴然临场果断换题,得以让此次的春闱顺利的进行,从而,也化解了一场无形的危机。
贺之简的书童还有大名府的那个嬷嬷,因为裴然身份敏感,所以,被刑部提审了过去。
只是,那两人才刚刚到刑部的第一晚,就莫名其妙的畏罪自杀了。
死无对证,自然就查不出那幕后的指使。
幕后的指使是谁,皇帝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里已是有答案了。
太子!
他们兄弟如何相争,他并不想管。
自来强者为尊,什么兄弟友爱互帮互助,那都是虚伪可笑的妇人之仁!
他当年也是从血雨腥风的夺位硝烟路上闯过来的,手上也沾过亲兄弟的血,自然也明白这其中是多么的冰冷残酷。
只是,再如何争,也不能危害到江山社稷,动摇国之根本!
春闱,是为天启挑选栋梁之才,是关系到整个天启国的未来!
身为一个储君,眼界竟然这么小,将来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双手撑在书案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张口就想让人把太子叫过来狠狠的训斥一番。
可话还未出口,就感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胸中血气上涌,喉头腥甜,竟是生生的吐了口血出来。
宫人们大惊失色,连忙围了上来,将他扶住,慌张的去喊太医。
朕,朕这是怎么了?
皇帝紧紧的捂着胸口,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恐慌。
不,朕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似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但还没稳住一瞬,却已是身子一软,直直的倒了下来。
大名府。
顾无忧看着从刑部送回来的那小童和嬷嬷的尸体,有一刻的静默不语。
那尸体上已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可想而知,他们遭受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折磨。
刑部的人说,还要将他们的尸首悬在菜市口示众,也好给世人一个警戒。
顾无忧并不会圣母心发作,去可怜他们,他们有这个下场,的确是他们自己自作自受。
只是,如果这次,被他们背后的黑手得逞了呢?
那下在诏狱里,被人折磨的,会不会就变成了裴然?
“殿下,是不是我们不去争,也不会有人放过我们?”
“不争,便只有等死。”
裴然微敛了眼眸,握住了顾无忧的手。
“害怕吗?”
顾无忧仰头看他,脸色微微有一丝苍白,眼神却是一点一点越来越坚定。
“我说过,是我选择要跟着你的,若是真的因此而丢了性命,那也只能怪我自己没本事护不了自己的周全,不能怪你。”
裴然低头凝视着她,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异常的柔软。
“我也说过,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