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晚云舒卷。
褚明衍终于忙完,可以暂且抽身半日,更衣出宫,去往淮阴侯府。
这些时日,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陆贞儿。几次三番遣人过来,都是:王妃安好。
他们眼中的好是何定义,他不知。他只知晓,陡生变故之时,她很不好。
即便身处皇宫,舆论都传入他的耳中,陆贞儿不可能不知。
“王爷,今夜回宫?”随行的小内侍跟在褚明衍身后,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穿过小径停在院门前,他推开门的瞬间问道:“还有半个时辰宫门下钥。”
“不回。”
褚明衍进去,将门合上,小内侍被关在门外。
屋子里,黑魆魆,褚明衍熟门熟路,避开摆设,走入内室。
他已经适应屋子里的黑暗,床榻上并无陆贞儿的身影,褚明衍微微一怔,不知这个时辰她去了何处。
褚明衍走出屋子,便见婢女提着食盒走来:“王妃呢?”
婢女一怔,诧异的说道:“王妃还未沐浴好?”
褚明衍眸子一紧,净室里并无动静。
猛然去往净室,一股血腥味扑鼻。
婢女点燃烛火,昏黄的光亮盈满室内。褚明衍站在门口,望着泡在浴桶里的人,及肩的水一片暗红,映衬着她的脸色十分惨白。
她闭目仰靠在桶沿,沉沉暮光下,她的面容静美如画,无喜无哀,面色安详。仿佛被世间遗弃,又像是抛下了尘世间,才会在经历重击之后,仍有如此安静如水的表情。
染血金簪坠在浴桶边,簪头的玉兰花,似欲于这碧血中绽放。
褚明衍撑在门上的手指捏下指印,巨大的恐慌将他笼罩,冲过去,将她抱出来,她身上穿着白丝里衣,血色浸润泛着淡淡的粉色,她白皙的手腕上一道醒目的伤口,仿若凌厉的利箭,狠狠地扎进他的心口,脸上的血色褪尽,抱着她发冷的身体,双手微微发抖。
“请郡王妃!”褚明衍从咽喉深处挤出这几个字。
婢女早已瘫在地上,听到褚明衍嘶吼的声音,连滚带爬的去通知人请谢桥。
陆贞儿自尽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淮阴侯府。
陈氏病体沉疴,听到消息的时候,险些闭过气去。
婢女掐着她的人中,将人弄醒了,吩咐人扶着来探望陆贞儿。
谢桥来的时候,便是看见淮阴侯府紧要的主子,全都坐在东院正屋里等消息。
府医从内室出来,摇了摇头。
褚明衍面庞紧绷,目光灼灼,盯着踏进门的谢桥身上。
谢桥面色冷清,淡扫他一眼,看着一旁的府医,走到床边,检查之后,将她的手搭在腹上。
褚明衍紧盯着谢桥,盯着她的唇,仿佛她是掌握陆贞儿生死的判官。
谢桥抿紧唇,突然间,到唇边的话,见到褚明衍这般模样,却是说不出口。
良久,褚明衍没有等到谢桥开口,眼中的热度渐渐消退,希翼的光亮点点寂灭。
终于,所有的坚持与理智,在谢桥的摇头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