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阳被谢桥看得心生尴尬。
“没有算了。”兰阳低垂着头,这是下下策。
谢桥端着桌子上冷却的鸡汤,舀了两勺吞入腹中。
抬眼看着兰阳苍白的脸色,轻轻叹一口气。
这东西,她真的没有。
望一眼窗外,大雪纷扬,“多坐一会,雪停了回去。”
兰阳也暂时不想回去面对柳自清,点了点头,捧着热茶出神。
谢桥却是想不通,柳自清对兰阳是极在意,这么晚的天,又下着大雪,柳自清也放心兰阳一个人出府?
兰阳似乎知道谢桥心中所想,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他不知道我出府。”
谢桥看了她半晌,摇了摇头。
她与柳自清之间的矛盾,症结在她的身上。
柳自清不是不愿意碰她,而是怕有一日,她会后悔罢?
“你与他不在一个步调,他愿意听你说的时候,你不说,等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你才肯和他说。有时候,就是一丁点的差距,酿出许多阴差阳错的误会。”谢桥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心里终究是在意你,有话,好好说。”
兰阳突然开口道:“他不信。”
谢桥迷茫不解的看着她。
“他不信我喜欢他。”兰阳苦涩一笑,她如今方才看透自己的心,对褚明衍执着许多年,不过是心中不甘所致罢了。
早在翰林院见到柳自清的一幕,或许他的身影便印在她的心里。
只是,她一直不曾正视过自己的心罢了。
“我觉得自己很糟糕,褚明衍那一段感情弄得一塌糊涂,与柳自清也是一团糟。”兰阳浑身透着疲倦,靠在椅背里,屋外呼啸的风声似乎无孔不入,自缝隙中吹入,冷的她打了冷颤。
“宫宴里你对柳自清的表白,换做我是他,我也不信。”谢桥放下瓷碗,“兰阳,你们之间有误会,所以,好好与他谈一谈。柳自清并非你想的那般冷漠无情,他……可能和秦蓦一样,不善表达而已。”
兰阳一怔。
这时,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屋子里,放在一个纸包,瞬间又消失无踪。
兰阳皱紧眉头,环顾一眼屋子,并不见有人,脸上阵阵发热:“我们说的话,他们听不见?”
谢桥笑而不语。
兰阳瞪谢桥一眼,顿时觉得不自在。
谢桥拿着纸包放在手里,放在鼻端预备嗅一下,突然想起有孕在身,这种东西还是不沾的好。递给兰阳,轻咳一声道:“量多伤身,你自己掂量着下手。”
兰阳脸色瞬间通红,一想到这个女人喊暗卫给她整这药,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如果能够让人去办,她早就吩咐下人去了,哪里用得着问她拿药?
“行了,都要做了,有什么抹不开脸的。”谢桥瞧着兰阳难为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几声:“我让人送你回去。”
兰阳回过神来,原来她留下自己,是为了成全她?
捏紧手指,只觉得手里捧着烫手山芋。
既然想出这个法子,那就不会退缩!
兰阳道谢,裹着斗篷,消失在雪夜里。
谢桥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在夜色里凝聚成一点,最终消失在视野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与柳自清的关系,的确僵持到一个死角。
需要打破,重新建立。
身后一热,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谢桥猛然回头:“你怎么进来的?”她起身的时候,他明明不在屋子里。
“我一直都在。”
“……”
谢桥估摸着,兰阳知道她算计柳自清的主意,被秦蓦听了去,会不会气得吐血?
“你今后少与兰阳在一起。”秦蓦格外认真的说道。
谢桥不解:“为何?”
秦蓦顿了一下,抿唇,似在组织措词,“反正不准与她在一起。”
谢桥看他一眼,“霸道!”推开他朝内室走去。
秦蓦眉峰紧蹙,“她想法有问题。”
谢桥脚步一顿,突然领悟到他为何不许她与兰阳在一起,归根究底,兰阳对付柳自清的法子。
伸手,拽着他的衣襟,往前一拉:“你说,当一个男人对女人失去信任,如何才会重新信任?”
秦蓦被问住了。
“你不知道?”谢桥拧紧眉心:“你设身处地想一想。正好,我也好记下,日后你对我失去信任,我心中也有个底细。”
“我最重要。”
谢桥怔愣住,半晌,才品出他话中之意。
在她心中,他最重要。
突然明白过来,柳自清怕是认为在兰阳的心中,褚明衍最重要。
所以,并没有信心,兰阳真的喜欢他。
毕竟,撩拨柳自清之后,褚明衍回京,兰阳的作为,的确够让柳自清心寒。
莫怪不信任她。
秦蓦见她走神,捏着她的下巴抬高,仰望他,“想什么?”
谢桥扯唇一笑,踮起脚尖亲上他的唇,似乎还不满足,微微张嘴喊住他的下唇,稍稍用力吸吮着,来回辗转厮磨。
“嗯,你最重要。”
秦蓦扣着她手腕的手一紧,向来自持的他,在她的撩拨下呼吸加重。按着她的后脑勺,吻回去。
——
翌日,谢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明秀伺候她起身,盯着谢桥将早膳吃干净,方才撤下去,递上一杯清茶。
谢桥漱口后,问道:“郡王不在府上?”
心里思索着秦蓦去了军营,大约要天黑才回府,她可以在秦蓦回府前,去一趟医馆。
“嗯。”明秀瞧出谢桥那点小心思,笑道:“郡王妃,您死了这条心,昨儿个您去医馆未曾用午膳,今儿个郡王特地叮嘱,他中午回来陪您一道用膳。”
“……”
她就知道!
事情不可能这么快揭过去!
含恨地趴在榻上,泄愤似的狠狠捶几下!
眼下已经快用午膳了,去医馆哪里还来得及?
她敢保证,她现在出去,被秦蓦逮着了,日后他去哪里,都会拎上她!
“一失足成千古恨!”谢桥叹息,今后秦蓦拘着她在府中用膳,她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消磨?
想了想,咬牙道:“蓝星,你告知郡王,让他去医馆与我一同用膳。”
蓝星门神一般,守在门口,岿然不动。
谢桥突然觉得这十个月很漫长!
她待在府里会长蘑菇。
“郡王妃,燕王妃请您去给她请脉。”半夏进来,将拜帖给谢桥。
谢桥淡扫一眼,无精打采地说道:“不去。”
她都和燕王撕破脸,还去做什么?
半夏突然凑到谢桥耳边道:“听说燕王妃在院子里滑一跤,动胎气了,流了许多血,不知能否保得住。”
谢桥抿唇,不必想,也知道,定是太子的手笔。
燕王想要太子妃绝子,所以太子以牙还牙。
多少与她有点关系,但是主要原因出在燕王身上。
她此时有孕在身,不宜搅合进去。
“推了。”谢桥很理智,她此刻给燕王妃护住胎儿,里外不是人了!
燕王已经撕破脸,又得罪太子。
她如今不想参与到他们之间的斗争去,安稳生下孩子方才是要紧的事。
“是。”半夏拿着拜帖离开。
谢桥望着屋檐上缀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心不在焉,她可以强迫蓝星去医馆,秦蓦奈何不得她,蓝星遭殃。她得想个法子,让秦蓦松口。
秦蓦回来的时候,谢桥坐在窗前,趴在窗台上,拉扯盆栽上的绿叶,已经秃了,只剩下枝干。
脚步一顿,秦蓦走过去道:“不开心?”
谢桥仿若未闻,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
“很想出去?”
“你允许么?”谢桥并未转头看他。
秦蓦抿唇,缄默不语。
她坐着不动。
他站在她身后岿然不动。
明秀端着膳食进来,一一摆好。
秦蓦几不可闻的叹道:“用膳了。”
“我不饿。”
“不准任性。”
“真的不饿,吃了睡,睡了吃,我又不是猪,哪里吃的下这么多?”谢桥不耐烦的推开他,“我饿了自己吃。”
秦蓦面色一沉,却也没有多劝,站在她身后。
屋外的雪,下了停,停了下。
杨副将也来催秦蓦好几回。
秦蓦不为所动。
似乎谢桥不吃,他也不吃。她不动,他也不走。
谢桥的这个位置,清楚看到杨副将在外面急的如热锅上地蚂蚁团团转,素白平整的雪地,被他糟践成满地污雪。而她身后的男人,淡定从容。
比耐心,她比不过他。
谢桥双手撑在窗台上,正准备起身。
身后传来动静,秦蓦转身大步离开。
杨副将见到秦蓦出来,高兴得差点哭了,一个糙汉子,激动地手足无措,朝她窮身鞠躬,眼底感激之情显而易见。
谢桥手心收紧,怕是真的有重要地事。
一瞬不瞬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快步离开,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顷刻间,被大雪覆盖。
良久,谢桥反应过来,他忘记穿斗篷。
“蓝星,你给郡王送斗篷去。”谢桥心里一点都不好受,作妖逼迫他妥协,可折磨到他,并不是滋味。
得!
她在自我折磨。
望着桌子上的菜,冷了撤下,换上新的。已经不知换了多少次,依旧冷了。
拿起桌子上的一碟糕点,塞在蓝星的手里:“你告诉郡王,我吃了。”
蓝星端着碟子,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