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轻轻的,但还是极容易察觉。
陆九襄正靠着流理台搅拌着鸡蛋,听到声音,目光微微一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背对着顾言抒,就近拿起了已经洗净的菜刀,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道血口,猩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走回灶台,顾言抒正好也进了厨房,陆先生下厨的模样很迷人,真的很迷人……
她就那么看呆怔了似的,默默的不吭声。
直到陆九襄刻意地把左手抬起来,顾言抒果然沉不住气走了过来,“手指划伤了……”她声音颤抖。
她飞快地抓起他的食指送入唇中,用舌尖濡湿了,眨着泪光盯着他,陆九襄挥着锅铲的手停下来,眼睛里是一抹得逞而释然的笑意。
顾言抒看到他薄唇微弯,心知被戏弄,暗恼地松开了他,转身出去。
陆九襄什么也没有说,他专注地做菜。
大约二十几分之后,饭菜都被端上了桌,顾言抒安安静静地挨着餐桌坐着,似乎在等他,直到他走近,顾言抒沉默地起身,抓住他的手,陆九襄还微怔之际,修长的手指收起一个弧度,又被她野蛮地扒开,紧跟着,冰凉的创可贴黏了上来。
可是指腹却是一片火热。
“小抒,我更喜欢唾液消毒。”
他眉眼弯弯的模样,也是说不出的清隽迷人,温和得像一杯无害的白开水。
顾言抒嘴巴一扁,侧过了头去。
“傻丫头。”他轻轻一笑,捧住她的两颊,顾言抒有意躲闪,那种不适感又从心底抽出来,又痛又涩,陆九襄将她拥紧,用大衣裹着她,感受她慌乱的颤抖,惊恐的退避,他轻声问,“谁碰了你?”
“不……”她眼泪直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陆九襄没有给她说“不”的权利,他抽丝剥茧地问她:“傻丫头,你那天早上醒来,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顾言抒愣住了。那时候她太乱太意识不清,根本来不及留意自己身体会有什么异样。
她抖着唇问:“什么、感觉?”
陆九襄好笑地敲了敲她的额头,“我带给你的那种感觉。”
她不经意脸色薄红。但是羞涩之后,她也想到,自己的确没有任何感觉。包括那一晚,只是一想到那一晚,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被丈夫的侄儿玷污了。
事实上,那天的事,她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也不敢强迫自己去回忆。
可是——
陆九襄又告诉她,“席昭跟我说,他母亲身边有一个法国来的催眠师,叫夏尔。我想,你应该是被她催眠了。”
伊莲娜就是掐住了顾言抒骨子里是个纯情传统的中国女孩,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恶心她,离间他们。
“你信他的话?”绝处之中有一丝希望,顾言抒都很想抓住,她现在只想确定这是真的,她仰着头水光湿润地用明眸看他。
“那天晚上,席昭和他几个朋友在一家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虽然伊莲娜女士把证据基本销毁了,不过欲盖弥彰,那晚忠叔刚好在碰到了他,刻意在酒吧外守着,等人出来的时候将他骂了一顿。”
“真的?”顾言抒的喉咙一阵哽咽,可是眼睛更亮了,那是一抹希望的亮色。
他笑着去揉她的脸颊,“我查了夏尔的资料,的确是法国一等的催眠大师,而且,他也的确跟着伊莲娜一起回国了。”
“席昭怎么可能对你做什么,他才是叫我叔叔的人。顾言抒,你是不是没脑子?”
他温柔的数落让顾言抒泪眼如山洪暴发,她猛然地抱紧了眼前的男人,猛捶猛打,“你还骂我……你刚刚怎么不说!你还……”
说起来,席昭给她猛打了一百多个电话,该是一早知道她出事了吧。要是她能接起来,也不会误会到现在……丢死人了。
“我只是试探你,是不是诚心诚意、下定决心地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不管经历了什么,都要像结婚誓言那样不离不弃。”陆九襄抱着她的腰,声音很轻,怕惊扰了谁。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她困囿在他的怀里,小声说。
“有点。”他坦言。
“是吗,”明明他骗了他,可是他还失望,顾言抒的声音气得发冷,“那还真是我的过错。”
陆九襄听得出她的不满,他叹息着,“休学已经办了,最近就不要去学校了,伊莲娜回法国之前,我再也不能有一丝被她拿住的把柄。”
“我,是不是让你损失了很多?”其实她不用想也知道,伊莲娜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止是遗产上公布的那么简单,她洗黑钱赚昧心财不说,甚至想把手伸入陆氏底部,要将陆氏完全掏空。顾言抒有点心痛和自责,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换回她的?
她的眼眶一阵深红,水光凛然。她懂他的意思,她是他的弱点,所以这个弱点在对垒的时候不能曝露于人前。
陆九襄笑容不散,将她带到餐桌上坐下,“饭菜该凉了,你答应我,如果不让我损失更多,先把自己的健康照顾好,行吗?”
“嗯。”她顺从地点头,餐桌上一叠土豆丝,一叠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碗蛋花汤。色泽鲜亮明丽,香味满溢,她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挫败。她到现在,也只会做鱼汤,而且还从来没试过……
“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低弱地道歉,然后飞快地往嘴里拨饭。陆先生的厨艺似乎很上道,色香味俱全,尽管已经几天吃不下饭了,但是这一顿她吃得并不勉强。
她刚经历一场大起大落的悲喜,陆九襄不忍心逗她,不然,那笔离婚协议的账,单凭她擅作主张,他也一定要狠狠地和她清算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