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又有事情了,今天公社要分粮食。这是杨家岭公社一等一的大事,韩策对此也特别重视。
这时候是秋收后按人口划分的粮食,过年前还要分一次,那时候就是靠工分来分粮食了。普遍来说在秋收之后,生产队都有一次人口粮划分,按照“人四劳六”的原则,即秋收按人头发放的粮食占粮食的四层,劳动力占六成。
这次按人头发放的又叫基本口粮,按每户实际人口分配,另一种按劳动工分分配的叫“工分粮”,顾名思义即是按全年劳动工分的多少分配,实行“多劳多的原则”,相对而言比较合理。
杨家岭公社去粮站交完公粮以后,剩下粮食会拿出四成在今天划分。谷子还有苞米在晒谷场分;红薯有泥,为了不弄脏晒谷场,只好在晒谷场旁边的苞米地里分。
杨家岭公社四百来号人,七个知青附带一个知青家属,加上知青家属韩小卿就有八个人了,他们四百多号人的粮食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字。
晒谷场上分粮,事先就会把金灿灿的谷子还有苞米棒子堆成小山似的尖堆。谷子那堆小山看起来比苞米小很多。
因为他们的口粮都以红薯苞米为主,大米只占极少一部分,甚至只能在大年三十夜吃一顿白米饭。准确的一个人平均能分到三百斤红薯,红薯是一次性发完,因为这玩意儿不好过冬,只会一次性发给社员让他们赶紧切片晒干保存。这次秋收属于丰收,按照基本口粮每人能发一百来二十斤玉米,八斤谷子,两斤黄豆。花生还有葵花(瓜子)数量太少不发,过年结算时靠工分可以兑换。
韩策领着韩卿来到晒谷场,会计杨数拿着账本,各家拿着粮本。众人先抽签,按照抽到的数字先后顺序决定领粮顺序。
抽完签后社员们拿着麻布口袋围坐在粮堆旁,吸着土旱烟,吞云吐雾地谈着粮食,笑着说领粮回去一定要做一顿饱饭过瘾,这就是公社的社员们最朴实也是目前最大的心愿了。
一张圆桌,会计杨数坐在旁边记账,两个识字的后生负责协助他,老杨头作为杨家岭公社的一把手负责镇场还有监督称重。
晒谷场上除了称重用的一杆秤,为了显示公平也是为了让社员放心,粮堆旁边还会特意多放一杆秤,如果有谁领到粮食了,对自己分的粮食不满意,觉得缺斤短两的,就可以当面用那杆秤自己再称一遍核对清楚。村支书就是想让大家放心,村里人也知道他的公正,所以没有谁会煞风景地真用那杆秤当面称斤两。至于回家以后,关起门来称不称就是不知道的事了。
韩卿看着一个又一个社员从打谷场上背着分得的粮食回家,感触颇深。父母辛辛苦苦用汗水浇灌出粮食养活一大家子,小孩子也知道帮衬父母,就他还要靠哥哥养活。以后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他哥的负担肯定是越来越重。还有五年啊,还有得熬!
韩卿感慨万千,轮到他们家了他才回过神来,他们家就只有两口人,他和他哥——按照人头领基本口粮,他和他哥就领到了六百斤红薯,六百斤是什么概念——一米多高的麻袋整整装装满了四个麻袋;除了红薯他们家还领到了二百四十斤来斤玉米、十六斤谷子以及四斤黄豆。
四袋红薯先堆在地里面,韩策选择先把苞米还有大米黄豆弄回家去,他一个人来回背了两次才弄完。
韩卿没办法,帮不了忙,他哥来回背了粮食回家,他就乖乖的守着他们家红薯,避免谁突然对这些红薯伸手,韩卿就是想多了那么多人看着谁会不看场合拿他家红薯啊!
韩卿别的不会,他觉得自己守着口袋还是能吓唬住人的。
可惜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实际上他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吓唬得住别人,只会让人更想逗他而已。
韩卿不理其他人,杨建业在晒谷场没找到他,一猜就知道他可能在这边分红薯,然后兴冲冲的就过来找他了。
韩卿看着小伙伴无比自然的从他家装红薯的麻袋里抠出一根小的红薯,掰开成两截递给他一截以后就咔嚓咔嚓吃起生红薯来。
韩卿忘记守红薯的重任了,他看着还没有洗边缘都是泥的红薯,在纠结吃还是不吃。吃的话该怎么下嘴——他还没有这么吃过东西,一直都是有人给他洗干净的的,这种带泥的还是头一次有人递给他。
韩卿准备破釜沉舟下嘴时……他哥来了,看见哥哥来了,韩卿连忙把手里的红薯扔回麻袋里,他知道他哥要是知道他吃这个,一定会打他屁股的。
韩策自己一直是娇养韩卿,他不是不要韩卿吃,其实是因为韩卿肠胃娇弱,吃了准得拉肚子。所以上次韩卿好奇吃了没洗的野果,他第一时间从他嘴里抠出来以后给了他屁股两巴掌,以至于韩卿下意识认为吃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就要被打屁股。
看着麻袋里横截面还很新鲜的红薯,韩策拿起来,查看后确认没有牙印以后韩策就没管了,韩卿喘了一口气,觉得逃过一劫不会挨打了。
杨建业看着韩策的举动,还以为是自己吃他家红薯惹到他了,所以转身就跑去晒谷场找他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