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人,儿子女儿都在上外国的学校,有的就在外国。
唯有冯市长,孩子死了个精光。还有苏纯钧,还没有结婚,也就没有孩子的烦恼。
在座众人开始议论起自家不省心的孩子,冯市长听得叹气,转而问苏纯钧:“你未婚妻也有十七八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女孩子一结婚就会安静下来了。”
苏纯钧一直像个秘书似的站在离冯市长最近的地方——排座次那他可就要坐到桌子尾去了。
他端正严肃的说:“她今年十八岁,我想再过两年,等情形好转了再结婚。”
冯市长苦笑,轻轻拍桌子:“情形不会再好转喽!再过两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你别也拖了,赶紧成亲吧。”他看苏纯钧像在看自家孩子,不过他的长子要是还在世,比苏纯钧还要大个四五岁。
“是不是你那未婚妻听多了学校里的歪理邪说,不打算早早的嫁给你,要做什么职业女性?”冯市长是个老派人,他一直觉得学校可以收男学生,但最好不要收女学生。女孩子在家里学学女红针线,再学学钢琴跳跳舞就可以嫁人了。
这都是外面乱嚷嚷的文人搞什么男女平等惹出来的祸事,败坏三纲五常。
苏纯钧笑道:“市长误会了,燕燕本性善良,最喜欢帮助别人,她在学校从不惹事生非,平时也就捐点钱什么的。她倒是从来没提过结婚之后还要继续工作,我看她也不是能吃得了苦的人。”
冯市长是看过关于杨二小姐的报告的,他看了不停夸杨二小姐的苏纯钧一眼,摇头发笑。
瞧瞧!这就是女人。她们能当面温柔贤惠,背地里还有另一张脸。苏纯钧这么精明的人,竟然以为他未婚妻在学校里从不惹事!
蔡文华就坐在左手第一个位子上,听得清清楚楚,他跟冯市长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学校里,黑板上已经写满了待购的清单。
杨玉燕个子不够高,负责站在讲台上唱名,杨玉蝉负责写黑板。
杨玉燕:“石灰,三百斤。”
现在没有方便又便宜的84消毒液,那个要等1984年才有。也不能奢侈的用酒精进行环境消毒,现在消毒用的酒精是管制商品,未经允许私制的话要被宪兵队抓的。
所以,最常用的消毒物就是石灰。
连洋人医院都用石灰消毒。
但有病人的时候肯定不能在病房扬石灰,所以他们还需要很多手套和防护罩。
幸好现在口罩已经发明出来了——当然只有棉布的。
当然,她们必须手工缝制。
上回没捐出去的绷带重新煮一下就可以用了,真是可喜可贺。
手套也是棉制的。橡胶手套虽然也发明出来了,但这东西贵到让人哭泣。因为现在中国没有橡胶树,全都要从美国进口,还没有地方买。因为橡胶制品是禁止出口到中国的,要买只能买走私货。
既然这么贵,那他们当然就用不起了,只能用棉制的手套凑和一下,外加勤洗手。
剩下的就是妓-女身上可能会有的疾病。
施无为花了两天一夜,现学了不少新的名词,才翻译出了半篇美国的一个科学杂志上的文章。
这个作者是个传染病学家,他研究的是法国和英国的病例,他罗列出了上百种妓-女会传染的疾病,从蛀牙到臭虫叮咬都算在了里面。
但最可怕的是伤寒、肝炎和梅-毒。
妓-女并不只传染性-病。她可以做为中间宿主,传染所有能通过亲密接触传染的疾病,因为生活环境恶劣,以及缺乏良好的卫生习惯,她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病菌集合体和培养基。
施无为气喘吁吁的把这半篇刚翻好的拿给大家看,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能他们有预料到会有困难,但他们绝没有想过困难会这么多,这么大。
施无为说:“我读过一篇法国的小说中提起了在一个妓-院中暴发了传染病之后,所有的客人都再也不去那里了,所有的妓-女都死了。但是疾病还是在那条街上暴发了。”
因为一个嫖-客不会只光顾一家妓-院,一个妓-女。他会把这座城市所有的妓-院都逛一遍。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他认为大家都需要再考虑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