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树静静立在那里,仿佛就是一株普通的绿植,顾溪砚并没有多言,在茶亭坐了片刻才回了家。
再过几天就是顾溪砚十八岁的生辰了,顾府管家一早就在准备了。只是顾溪砚喜静,对这些并不看中,所以并没有很张扬。而且,府里气氛也有些不对,顾烨和夫人谢婉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当晚顾溪砚陪着两人用晚饭,往日里都会和谈论生意的顾烨反常的一句话也没说,而一向都在吃饭时忍不住给顾溪砚布菜劝她多吃的谢婉也少有话语。吃了几口后,顾溪砚放下碗筷温言道:“爹和娘亲可是有心事,今日有些不对。”
顾烨和谢婉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愁绪。片刻后,顾烨才开了口:“砚儿的玉佩可有好好带着?”
顾溪砚一顿,点了点头:“谨记爹娘嘱咐,不曾取下过。”说着顾溪砚伸手从脖颈处拉出一根红绳。
红绳挂着的是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的是一个佛像,但玉却是黑色,仔细看去上面的佛像眸子处却泛着红色,使得原本应该慈悲的模样变得有几分狰狞。
顾烨脸色一变,眸子瞪大了去看那佛像,谢婉也是一脸惊惶:“砚儿,这玉近日可有什么不对?”
顾溪砚眉头微蹙,她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爹娘的不安,气息都变了,听他们说到玉,心里当下有几分猜测:“未曾,爹,娘亲,可是玉有什么变化?自记事起这玉就戴在我身上,你们又一再叮嘱不可取下,是否是有什么缘故?而且,阿七他们说,你们最近心情不好。”
顾烨有些犹豫,他转头看了眼谢婉,谢婉叹了口气:“砚儿明个儿就要满十八岁了,是时候告诉她,也让她能够多保护自己。”
顾烨长叹一声,把这压在心底十八年的隐忧告诉了顾溪砚。当年顾溪砚出声天降异象,吸引了无数人眼光,也让夫妻两人欢喜非常。
只是顾溪砚出生后却遇到一个一身青色长袍的道人,当时顾烨正让人在顾家门口发赏钱,道人却没有接赏钱,而是要求和顾烨见一面。
道人虽然衣衫陈旧,但是气度不凡,头发虽然已经鬓白,但是一双眼睛却仿佛能参透人心。顾家下人很有眼力,当下禀告了顾烨。
道人直言道:“在下云游四方,途经丹阳见贵府生异象,原来是主人家喜得千金。方才我推了一卦,此女贵不可言,非凡尘之子,可惜却承不住这机运,如若放任,恐难存活。修道之人讲的便是缘,既是在下遇见,也是命中如此。此方有一枚玉,可保她十八载无忧。然贫道奉劝二位,此女与你二人缘浅,缘来则安之,缘尽莫强求。”
当时顾烨夫妇二人原本欢天喜地,被这道人一说,当下犹如被泼了盆冷水。谢婉当时忍耐不住想发作,然而道人只是将玉递给他们,遍飘然离去。当时周边热闹嘈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道人,在两人眼中竟这般凭空消失,惊得两人脸色发白。
虽然两个人一直不肯相信,但是在满月前,顾溪砚一直精神萎靡,病痛不止,给她带上玉后才一天天好转,让两人不得不相信。
这样年,两人把这桩往事埋得很深,从未和旁人提起,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孩子非平常之人,可还是奢望着她能和普通人一样过个安稳日子,所以依旧操心她的婚事,希望她平安度过。
只是眼看着十八岁生辰逼近,两人越发焦虑,如今看着这玉的变化,更是觉得无力。顾烨只是把道人提到她十八岁后这玉遍不能护她的事告知了她,而道人那最让夫妇二人痛心的缘浅顾烨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那道人当时的举动看着就是世外高人,他又言说顾溪砚非凡世之人,当初他虽然惊诧但终究保留一丝侥幸,也许并没有他说得这般离奇严重。可是幼时顾溪砚的多病,以及此刻将满十八,这玉已经发生变化,都由不得他们不信。
顾溪砚听罢久久没有说话,顾烨夫妇颇为担忧地看着她,怕她一时间承受不了。
其实顾溪砚对这个消息并未感到吃惊,她自小就异于常人,虽然眼盲却可以感知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不过随着她长大后,越来越能够心平气和,那些离她才远了些。
只是她感觉有些愧对顾烨夫妇,两人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可她却让他们操心了太多,这件事她可以淡然面对,可对他们而言怕是沉重的负担和担忧。
“砚儿,你莫担心。我已经在此前传信给了一位在东洲修道的故人,请他前来小住一段,如果真……真是在这凡世与你有碍,爹娘便送你去东洲。”顾烨说得分外勉强,嗓音都有些颤。之前所有的憧憬期待,在看到玉由黑转红后彻底破灭,他是真的很想顾溪砚能够常伴他们身侧,在他们的庇护下寻个心爱之人安然一世。
谢婉看他眼睛都红了,也是忍不住落下泪。顾溪砚听到顾烨哽咽的声音,心中有些酸涩,她站起身寻着两人的坐处在谢婉身前蹲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爹,娘亲,孩儿今生有幸成为您们的女儿,自小便得您两人尽心呵护,实数幸运。你们知晓我的性子,世间种种皆有定数,能做的便是尽力去应对,因此女儿并无惧。唯一担忧的便是让爹娘替我忧心,但凡溪砚在一日,便在爹娘面前尽一日孝。”
顾烨和谢婉觉得窝心得厉害,又觉得心痛,谢婉抚摸着她的脑袋:“爹娘很欢喜,虽然我家砚儿看不见,却从未让我们多操心,才这么小就帮着你爹打理生意,我们为你感到骄傲。爹娘别无所求,只愿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