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样道，声线慵懒，淡淡转身。

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撩拨心弦，又是轱辘的声音渐渐远离。

小孩儿抬头，只看得到一个背影，留在轮椅上。

有点无措，有点莫名，小孩儿忽然喊了声，“很漂亮的城堡，像是公主和王子一样！”

远处的人似乎停顿了下，声音戛然而止的一刹那，男人像是笑了，尾音中清冷散去些，“谢谢。”

轮椅划过一片地面，留下冗长的痕迹延伸，小孩儿怔忪站着，眼眶莫名发红。

抱着一只球，胳膊都发烫了。

跳出围栏时，其他小孩儿纷纷围上来。

球掉落在地上，彭彭跳动。

小孩儿转头看了眼围栏，“真的，很漂亮。”

暮春的时日，别墅里的花有了花苞，很多颜色。

手指划动轮椅沿着从前的路走过一遍又一遍，沈宸微微垂眸，指尖沾了点灰尘，漫不经心地擦去。

一直到门口，抬眼可见窗台，蓦的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烟了。

为什么突然改了这个多年的习惯？

几多年前的那个人，坐在轮椅上抬眸，恰巧对上自己向下看的视线。

那天，阳光正好。少年模样的人，亚麻色碎发微漾，遮了点眉心，眸底像是积聚了闪烁的碎光，不期然的双目相对。

他握着烟的手指猝不及防抖了下，烟尘落在手背，烫了皮肤，烫了心尖。

一眼万年。

此后，再也离不开这样的一双眼眸。

她说，吸烟有害健康。

那般认真的模样，手指点着那一本书的页面，神情明明懵懂，却又好像什么都明白。

身上隐隐留有灰白色的印子，他低低笑了，意味是什么，那时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想着，这样一个人，可真是可爱。

第一次知道，她害怕下雨。

脆弱的少年模样，第一次抱住他，一颗脑袋紧紧埋在他的心口处，沈宸蓦的发现，心脏涨满。

电闪雷鸣的外面，漆黑的屋子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

他第一次吻了她，温热的耳垂一点点纳入口中，含吻。

大抵是知道了，这样的情感。

名为，喜欢。

黑暗中滋生了很多不曾有过的情愫，譬如喜欢，譬如情谷欠。

小小的人窝在自己怀里，便是一辈子都不想要放手了。

人间地狱，总是要永远在一起才好。

他并不觉得自己极端，既然喜欢上了，那便必须将人绑在身边，离不开自己。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他懂，不动声色的亲密，暗中织网将人困住。

直到沈家出事，她留下绝情的一句话。

所有的压抑仿若找到了一个豁口，想要全数宣泄。

像是常日里隐匿在黑暗中不见天日的窥探，终于摸到一缕细微的亮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

伤害了谁都已经不在乎。

他喊她少爷，不曾变。就像是对她的感情，从一而终。

注射肌肉松弛剂是迫不得已的举动，他太怕，这个人随时都可能离开自己。

婚礼近在咫尺，明明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了，最后一刻全部破碎，像是一场华丽的梦，终于落幕。

睁眼，阳光依旧。

沈宸笑了笑，站起身进入别墅。

原地只剩一个轮椅，孤零零无人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