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目光,仿若穷途末路的赌徒,毫无生机的空洞攫取人的心神,沈羡鱼忽感头皮发麻,“怎么会入魔?”
南城抬着的头慢慢垂下,南城一言未发,空气凝固般冷寂。
时间久到沈羡鱼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哑然生涩的声音淡淡反问,“如果我说,这不由我呢?”
身世不由他,血脉不由他,甚至命运也不由他,唯一由他的只是,他顺从了这条路。
一条路走到黑。
唇瓣张张合合,沈羡鱼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脚步声打破一室寂静,犹豫的眼眸瞬间冷冽,沈羡鱼退后几步。
“灵木。”
掌门从黑暗的转角处走近,雪色衣袍在黑暗光线中染了暗色,身后跟着的是澜沧宗的众多元老和真人。
沈羡鱼垂下眸子,“掌门。”
浑浊的眼神扫过她,掌门负手而立,声音威严,“你门下的弟子入魔,该当如何。”
“削去灵根,逐出宗门,生死不论。”沈羡鱼面无表情地,一字一顿念出宗门的门规。
“师尊……”身后江宴微微攥住她的衣袖,沈羡鱼有一瞬间的恍然,旋即冷淡开口,“弟子自当严加处理。”
那一堆人中不知是谁出声,“几百年前的大战中,魔族湮灭,如今出现在我们宗门,必有阴谋。”
“对,入魔之人必须绞杀。”
“此子绝不可留。”
起哄声越来越多,甚至越来越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沈羡鱼冷眼旁观,掌门也没有说任何话阻止或赞同。
目光落在她身上,肆无忌惮打量神色,“灵木,你以为如何?”
掌门的话在一众嘈杂中惊出一片波澜,声音逐渐消失,所有的目光都聚在沈羡鱼一个人身上。
指尖握紧,她以为如何?
沈羡鱼心底冷笑,语气淡漠道,“他是我门下的弟子,自是由我来处理。”
“灵木真人可莫要偏袒徒弟为好。”
“孽徒犯错,我自当严惩,难道众位信不过灵木不成?”沈羡鱼冷哼,“何况,自他入魔起,便再不是我的弟子。”
她挥袖,声音更冷了几分,“我眼中容不得沙子,想要亲手处置孽徒,不过分吧。”
问话的那人一噎,没再开口,玉修真人远远看着沈羡鱼面无表情的脸,静默无声。
掌门倒是笑了,盯着她,“灵木这般为大局着想,着实不易。”
他挪步返回,冰冷的目光最后扫了眼生死不知的南城,扯动唇角,“莫要辜负宗门对你的信任。”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跟着的人眼见着掌门走了,踌躇片刻全数消失。
天牢中有宗门上下齐力设下的多重阵法,哪怕是沈羡鱼叛离宗门,也决计不可能救得出南城。
稳中捉鳖罢了,根本逃不掉。
正是有这样的自信,他们无所顾忌。
沈羡鱼冷眼看着那些人的离开,久久未动。
江宴扯动她的袖子才将她唤醒。
“师尊,要杀我?”
南城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地问。
“杀了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沈羡鱼漠然道,往日懒散的眸子只有冰冷无边。
她不确定,这牢里会不会有别余的眼线盯着这里,面对南城,心只能一冷再冷。
她说,“我恶心魔。”
垂着的瞳眸失了焦距,南城唇角却是勾起弧度,“恶心啊……可是师尊,若是死在你手里,徒儿是愿意的。”
沈羡鱼狠狠一怔,这样诡橘的语气,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阴郁至极的八岁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