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之早就知道秦凌这些年的境遇,也知道要回到贤王封地,秦凌誓必需要一些银两傍身,故而只问他:“眼看着堂兄与皇叔分离也有十年之久,朕有意放你与另外两位秦家子弟回到各自属地与亲人团聚,你可愿意?”
秦凌费劲了心机要卖出那些前朝之物为的不就是这个最终目的么!
他想要回去,回去夺回自己的世子之位,想要重新站在人生的巅峰,想要让嘲笑践踏自己的那些人重新仰望自己,现在,目的达到了,他怎么会不愿意?!
不过,明面上他也依然要斟酌,要犹豫,要挣扎,秦衍之早就在大臣们的身上见惯了这些套路。
比如你给一个官员升官,嗯,对方磕头谢恩之前少不得要推拒一二,等到皇帝主意已定,诸多大臣苦劝,众人再三劝道下才会答应。
秦凌到底不是老油条似的大臣们,犹豫了不过半盏茶的时辰,在秦衍之一声:“看样子堂兄也很留恋皇城的繁华,也舍不得朕,干脆,别回去了吧?”的虚话下,赶紧点了头。
等到秦凌再问他孤身一人回去不太像话,问是否要带几个自己的门人,说到人选的时候,秦凌意料之外的点了一个人的人名。
他指着秦衍之身边的魏溪道:“若是皇上舍得,不如让魏医女陪堂兄回封地吧!”
☆、第62章 62
魏溪:“……”
秦衍之回头瞪视魏溪,眼中明明白白的表示‘你还说跟他没有关系?’‘你们在朕不知不觉中勾搭成奸了吗?’‘你果然心野了,要抛弃朕了吗?’等等诸多情绪,魏溪一开始还颇为无辜的回视着秦衍之,等到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委屈,越来越苦涩,越来越……恩,她有点不确定龙椅上的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是她记忆中的大楚皇帝了,或者,对方又返老还童到了四岁?
魏溪相信只要自己一个点头,此时的秦衍之绝对不会如早上那般暴跳如雷后再绝情的否定她一切决定。
相隔四年未见,魏溪对如今皇帝的性子其实也没有了多少把握,她不确定自己再一次挑衅他的底线后,是否还能够全身而退。
魏溪指了指自己,问:“公子确定要我随行?”
秦凌微微一笑,干净笑容中甚至带着一丝腼腆,点头道:“前段时日受魏医女指导良多,秦凌感激不尽。”
魏溪一时之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买着什么药,随意谦虚了两句:“举手之劳,大公子严重了。”
秦凌道:“魏姑娘医者仁心,不单善于救人,更善于把握人心。秦某不才,自知此去封地凶多吉少,故而更是需要如姑娘此等有才有貌,且智谋出众的人随行。”
“朕不许!”魏溪还没回答,秦衍之直接回绝了秦凌。
少年天子面上瞧不出丝毫怒色,他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一句:“魏溪是朕的侍诏,不是医女,而是朕的臣子,除了朕的身边,她哪里都不能去。”
秦凌脸色一变:“侍诏?”他再看魏溪,魏溪老神在在没有一点震惊之色,秦凌干笑了声,“皇上,您一言九鼎,可也不能为了拒绝小民的请求而说谎啊!侍诏可是天子近臣,小民从未听过有女子担任此官职的先例。”
秦衍之道:“没有先例,朕就开一个先河,都是做皇帝的,别的皇帝可以任命官员的职称,朕也可以。”
秦凌正色道:“皇上可知道一旦魏溪走马上任,她会面临文臣武将们的诸多刁难?您这不是宠幸她,而是害她。”
难得秦凌说了一句人话,魏溪心底居然有了点慰贴。
谁也不能否认,秦凌能够预料的事情,正是魏溪拒绝的真正理由。相比一直周旋在后宫,靠着旁敲侧击来引导秦衍之的决断,她更喜欢简单直接的一些职务,能够真正影响秦衍之政策的职务。
只是,历朝历代虽然偶有女子当权,可是入朝为官的女子还是少之甚少,更加别说担任皇帝近臣。对于身为大臣的男人们而言,女人就该缩在后宫日复一日做着那些枯燥至极毫无新意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野心,你可以争取成为皇帝的枕边人,做他的女人。男性大臣们深信,女人们的枕边风比大臣们的死谏更容易打动帝王。
偏生,魏溪情愿做医女,也不愿意爬上秦衍之的龙床。
可想而知,一旦秦衍之真的封魏溪为侍诏,朝堂上的口水战就可以淹没她。
魏溪认为,秦衍之并没有可以替她出头的决心,也没有非要留她在宫中的理由,甚至,魏溪觉得秦衍之对她,如同她对秦衍之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轻而易举的说出封魏溪为侍诏的任性话。由此可以看出,秦衍之只是一味的任性,而没有考虑过魏溪的感受,甚至没有深思过魏溪之后的境遇。
帝王,说到底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秦凌的质问只是让秦衍之沉默了一瞬,他没有直接回答秦凌的问题,而是问他:“选魏溪做属官随行,还是继续留在皇城为质,你只能选一个!”
秦凌没想到对方居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记得年前他们一起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秦衍之还不是这等性子啊!或者,自己估算轻了魏溪在少年天子心目中的真正地位?
秦凌望着上位上的两人,紧紧的抿了一下唇:“皇上,您不征求一下魏医女的想法吗?”
秦衍之很想说:朕的想法就代表了她的想法!可惜,早上两人刚刚吵过一次的他实在不敢在午后又惹怒魏溪。否则,他很怕魏溪一气之下真的跟着秦凌跑了。
秦衍之又回头看了魏溪一眼,内心的忐忑不安几乎要实质化了。他缓缓的靠在龙椅上,借着御桌的遮挡,俏俏的拉了拉魏溪的衣袖。魏溪轻轻挑起眉头,即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回应他。
秦衍之干脆摸摸索索的勾住了她的小指,用着指甲狠狠的掐了掐她的指腹,魏溪吃痛,手指翻转,‘咔嚓’一声,秦衍之额头冒出冷汗,抱着自己已经折了的手指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溪拉开与秦衍之的距离,轻笑着道:“敢问大公子,皇城与贤王封地有何区别?皇上与你又有何区别?皇上的侍诏与公子你的属官有何区别?”
秦凌一怔,深吸了一口气,听得魏溪缓缓的道:“事实上,于我而言这一切都没什么区别。因为,皇上与公子你都身不由己,保全自己有点难,保全身边信重之人——更加难!做皇上的侍诏会遭到朝臣们的非议,做你的属官也会面临着贤王门人的嘲笑轻贱。人命都朝不保夕,在皇城与封地有什么区别呢,甚至于,说句不好听的,贤王封地哪怕看着繁华,谁又能够保证它不会被某些战火波及?”
秦凌苦笑,他就知道,魏溪这张嘴,这一份灵敏的心思,还有她的冷静自持都不能让人轻忽。
魏溪说皇帝与他都不能保护她,这一点秦衍之或许会反驳,实际上两人心底早已默认。在魏溪的问题上,秦衍之或许会挣扎反抗,秦凌却不会为了魏溪放弃自己的最终目的。相信魏溪也清楚,秦凌是个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的人,他忍了十多年,不会因为魏溪而放弃争权夺利的机会,如有必要,他可以利用或者舍弃魏溪来交换利益和权势。
相比皇城,贤王封地的确会遭遇‘战火’。这战火或许是贤王其他儿子与秦凌之间的暗斗,也可能是贤王与皇权之间的战争。在皇城的的确确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全。
魏溪看得太透彻了,说得也太直白,让人无法反驳。
秦凌原本就知道要拉魏溪上他的船有点异想天开,毕竟,若魏溪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不深,他也不会选择让魏溪替他给皇帝带话。要知道,秦凌好歹也在国子监与皇帝一起听翰林们讲课,他与皇帝深谈的机会多,可是要让皇帝放他回封地几乎不大可能。哪怕是质子,虽然于朝廷无用,一旦贤王与皇帝起了战事,秦凌就是一张牌,一张至贤王于下风的好牌。
到底,还是放弃了!
秦衍之看着秦凌的背影被红漆大门关在了后面,这才将胸腹之间的郁气给吐了出来,接着就一声哀号,举着自己断掉的手指对着魏溪‘哭诉’,“疼死朕了!”
魏溪冷笑的戳了戳他的手背:“你别以为自己是皇帝,就可以对所有的女子动手动脚,下次你再敢碰我,断的就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你的命根子,知道了吗?”
秦衍之点了点头,忍不住并住了双腿,含泪道:“明白了!”举高手指,魏溪捧着他的手背,捏着那根手指一掰一合,卡塔一声,五根手指又亲密无间看不出异常了。
秦衍之心有余悸的喝了口茶,自己展开一本新的折子,一边写一边道:“你在宫外还有闲事吗?朕就写折子封你为侍诏了,到那时你就没空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