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常少卿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表明自己是常家独苗,无法入周家为赘婿,退掉与周大小姐的亲事。
当时,周大小姐还没掌权,周氏仅是押当行,周老太爷老夫人对常家退亲一事极度愤怒,最后让周大小姐劝下,据说大小姐是这么说的—
“非良木而栖之,晴日安好,风雨若至,挨不住击打便要分飞。我本良禽,当择良木,当初订亲实不得已,如今常家退亲,是如了念梓的意,请爷爷奶奶信念梓一回,日后周氏必然成为京都第一大质库。”
当年这话传出来时,大家只当是女儿家安慰祖父母的体己话,没想到转眼三年过去,周氏押当行在周大小姐经营下,成为京都第一……
“大朝奉、大朝奉……”
小厮打扮的梅儿,从市街上奔进周氏质库后,直对着柜台低首翻书的周大小姐喊,一旁掌柜正将当票交付到客官手里,她一见有人,立刻收了声。
“老爹,您记好,质期两个月,十月二十到期,过期不续。”掌柜殷勤交代着。
“是、是,小老儿记住了。多谢掌柜,多谢大朝奉。”
“严老爹慢走。”周大朝奉温声说。
衣衫陈旧的严老爹捧着二十文钱,眼底含泪走出周氏质库。
做公子打扮的周大小姐周念梓,阖上书本,迎视贴身丫头,目光隐有责备,梅儿吐吐舌,算是表了歉意。
她家小姐性子好,万事不计较,养成她有些主仆不分的莽撞性子。
“大朝奉,你晓得今日西街大伙都在谈何事吗?”小丫头又高扬起声了。
“何事?你要不要先喝口茶,顺顺气?”周念梓扬眉,淡淡道。
“我说大朝奉啊,你觉不觉得自个儿越发像个公子了?那微扬起眉的模样像极了真正的风流公子,看得我都要傻了……”梅儿忽然说。
这……她是被自己的丫头调戏了?
“兴许明儿开始,我该让兰儿陪我出门,瞧瞧兰儿有没有胆说我像个风流公子,让她看傻了?梅儿,你觉得如何?”周念梓不疾不徐的说。
“哇!小姐,梅儿知道错了,可我说的是真心话,小姐真适合当个公子。”梅儿嘟起嘴,低头认错,“别不让我出门,梅儿求小姐了。”
周念梓摇摇头,没辙的叹口气,问:“说吧,西街热闹什么?”西街是京都市集,什么都买得到,但交易最多的是人。
“徐柿子呀!”梅儿抬起了头。
“什么徐柿子?”
“被捏打得扁扁的徐柿子,到今天还卖不掉,已经有人开赌盘了,赌徐柿子会是死在西市卖台上,或倒霉让人给买走?我看徐柿子那个样子,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周念梓二度摇头,有时她真觉得跟这里的人难以沟通,来这时代十年了,她仍是不习惯啊。“徐柿子究竟是什么人?”她只好再问。
“喔……就是镇国亲王世子。小姐不晓得吗?人牙子把他打得不像人了,还嘲笑他是任人捏圆压扁的烂柿子,哪像什么世子爷。看起来真可怜……”
周念梓恍然,点了点头,镇国亲王上月被判通敌大罪,这是整个京都都知晓的大事,本该全族判斩立决,然当今圣上念及镇国亲王与自己为同胞兄弟,又屡建军功,全族免去死罪,但男为奴、女为婢,全族下放人肉市场供人买卖。
“我刚去西市溜了一圈,镇国亲王一族都被买去了,只剩徐柿子……不是啦,是亲王世子,小姐,你说,人怎会这么坏呢?世子爷遭罪,是因为他爹,怎么就把人当颗柿子往死里打呢?皇上已经免他们死罪,那些人牙子,却像是想将他活活打死似的……”梅儿回想刚刚看到的景象,不禁难受,世子爷倒在卖架上好似是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