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名的几家,都是与程家结亲,却没有因为京城叛变,沦为阶下囚的臣官,包括夏家。
“是。”他从头到尾都没参与政争,却还是在回答时感到羞惭,毕竟男人的事与女子无关,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程馥双在心中暗叹口气,唉,这就是大伯父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了,还以为掌握住京畿大臣和军中势力,此次叛变定能成功,殊不知自己的计划早在别人囊中。
她接着又问:“公公的拥戴之功,能让他的官位再升两级吧。”
程馥双转而望着窗外寒梅,她回想那年初春嫁与夏宜秋时,她还沾沾自喜,能得此一良人,终生有靠,孰知……不过是假凤戏凰,夏家无真心,夏宜秋无真意,所有的假象,不过是为着让她大伯父误以为夏家乐于和程家站在同一边。
新婚那年,大伯父频频招她回府,问程家待她如何?
当时她与夏宜秋刚新婚,浓情密意,理所当然为夏家说尽好话,大伯父信了她、信了夏家,于是一步错步步错,陷入罗网尚不自知。
“时势如此,谁也怨不得谁。”夏宜秋叹道。
程馥双点点头,他这话说得好,时势如此,是大伯父对权势野心太大,害得程家满门抄斩;是父亲目光短浅,害己害人;是祖父猜错帝心选错边,以至于……算了,都已经错了。
“新皇要让哪位公主下嫁?是华翎公主吗?”
去年明月湖畔相遇,公主数度上门,那目光、那神情,她是女人,自然看得分明。
夏宜秋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恭喜夫君,夫君不喜仕途,能与公主结缘,也是个好前途。”
一番对话,从头到尾,她或许有些哀愁自伤,却无讥讽,因为她心头清楚,不管是夏家或程家,都只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透过皇帝的手,早在若干年前,胜负已定。
“你恨我,对不?”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他才觉得一点意义也没有,恨如何?不恨又如何?恨与不恨都无法改变两人的命运。
“夫君希望妾身怨恨吗?”她与夏宜秋对视,目光是一贯的温柔。
老实说,她曾经怨过,因为她深爱着他,因为他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男子,因为她在他身上有过无数幻想,因为她在他身上追求的,是一生一世。
那一年,她是如此的快活幸福,她曾经立誓,要用自己的一生,缔造他的快乐,谁知道……
枉她在舞台上自喜自欢,幕落,方才发现,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虚伪。
“我不敢妄想……双儿不恨。”夏宜秋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双儿?他又喊她双儿了?在她将死之际?
“那年夫君待妾身的好,有无真心?”程馥双不答反问。
他点头,真切回道:“我是夏家的异类,从不参与朝堂事,那年我真心喜欢双儿,我想与双儿一生一世一双人,殊不知……”
“造化弄人?”她苦笑着接下他的话,“夫君,双儿不恨。”
她本不是个怨妒之人,祖父常道她善解人意、心地纯善,说她像极了她娘。
但是她并不这么认为,娘亲不怨父亲,但她却无法不恨,若非父亲临终前那句道歉,若非数日来的冥思,若非想通一切,她怎能解套自己的恨?
她想透彻了,自己并非全然无辜,当初若非异想天开,想为母亲在程家争得一席之地,她怎会甘心进入程家?又怎会得此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