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我好像差点把你吓哭,所以我想我有义务把你哄好。”
苏梦蕾说,那么你再听我说一个故事吧,听我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江柏点头,表示同意。
她说了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故事稀疏平常,甚至连被拿出来说的必要都没有,这种故事大概连江柏的素材库都嫌它占地方而不愿收入。
故事说的无非就是一个小女孩爹不疼娘不爱,从小缺爱地长大了。在缺爱的环境下,小女孩每天祈祷会有一个王子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带她离开这个令人痛苦的地方。
这个愿望当然没有实现,于是小女孩决定自己爱自己,自己当自己的王子。但这种爱自己很不彻底,小女孩后来还是被人以爱的名义骗了。
“骑着白马的不是王子是唐僧也就算了,好歹女儿国国王都想嫁唐僧。可是你能信这年头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骑白马了吗?”苏梦蕾义愤填膺,“所以,最靠谱的还是自己骑白马,牢牢占据革命根据地!”
“占据革命根据地……是这么用的吗?”江柏虚心求教。
“啊,我也不知道,只是讲这种故事我自己都觉得弱智。你是知道的,一般什么小女孩啊、我朋友啊,说的就是她自己,所以我得用些高大上的语句包装一下啊。”
江柏赞同,不过他说:“你不用再担心那些了啊,因为现在,你是骑白马的王子,我才是等待王子的公主啊。”
“赫拉克利特曾经说过,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以,我的王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拯救你的公主呢?”江柏绅士优雅,嘴上却毫无负担地喊她王子,让苏梦蕾有点脸热。
“好啦好啦,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义务,可以走了。”刚才他们说好了,江柏听完她的故事就走的。
江柏果然有绅士风度,跟当年死缠烂打的小化妆师完全不一样,他真的就那么走了。
苏梦蕾却不知道为什么,更为心动。
不过她已经不会再随便相信一个人的话了,于是暗戳戳地问了顾野:“你不是p大学霸吗,我问个问题?”
顾野:“?”
“那个谁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什么的,啊,我记不清了,是不是真的有这句话啊?”苏梦蕾对自己的脑子感到绝望。
“……是赫拉克利特说的‘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吧,确实有这句,怎么,你的新台词?”顾野问。
“你说,这话能信吗?”
顾野听出点味儿来,坐正了身体,问:“什么意思?谁跟你说的?想表达什么?”
苏梦蕾:“……”
“你就跟我说这话对不对?”
顾野:“这句话说的是事物发展变化的问题,一切事物都处于发展变化之中,变化是永恒的。周易有三易,变易、简易……”
“停停停!”苏梦蕾打断他,“怎么又扯到周易了?”
“我在跟你说变化发展的问题。”
“o~k!谢谢大影帝,我知道了,总之这句话就是对的,是吧?”
顾野突然被她问得有点方,最后说:“如果是高中政治出现这个选项,一般是对的。”
“知道了,谢谢!”
后来,江柏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梦蕾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介意我以前谈过恋爱吗?”
“你怎么这么问?”江柏很惊讶,“我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如果介意就不会跟告白了。”
“真的?”
“当然啊,你都那————么大了,以前谈过恋爱不是很正常?”江柏是真的那么觉得。
“哦,也对,也就你跟郁骁、顾野、顾浩几个,统统母胎单身,搞得我以为自己不正常。”苏梦蕾挠挠头,看他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只好说,“嗨呀,上次小女孩的故事我一激动没讲完整,在小女孩的认知里面,第二次谈恋爱肯定会被嫌弃!”
她的父母,就是因为这些问题,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每天争吵。
父亲每每怒斥母亲婚前不检点,母亲也懊悔流泪不已,他们的重点都在这些事上,从来没有关注过尚且年幼的苏梦蕾,给儿时的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江柏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沉声道:“以后,你的一切思想负担都可以放下。我不会再让你原生家庭的落后观念束缚你,我会让你当一个真正的女王。”
苏梦蕾在江柏的怀里,把他的白衬衫晕湿了一大片。
后来的苏梦蕾那么恣意,笑得那么张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知道,江柏一直在她身后。
***
苏梦蕾有时也免不了担忧,她觉得江柏太好了,而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好。
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成熟了很多,事业稳定,基本上只要不作死咖位就稳在那了,这多少消除了她的患得患失。
而她和江柏的感情也一直很稳定,江柏总是宠着她,从来不做任何可能引起她误会的事,给足了她安全感。
不过,这段时间苏梦蕾又做了那个噩梦。
她的新郎在婚礼上,从脚到头地消失,彻彻底底。
近来她和江柏的联系确实少了许多,不过她忙着拍戏,江柏在帮郁骁写新戏剧本,大家都忙,很正常。
苏梦蕾觉得自己有病,江柏都那么好了,她居然还做这种梦。却因为某种不安,克制住了想主动联系江柏的想法。
然后,她就等来了江柏的道歉。
原来伤害起一个女人来,高学历绅士和初中毕业的小化妆师,并无二致。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绅士在伤害一个人的时候也是温柔的,让你硬生生站在那里,等他把你的心都碾成粉末。
冷笑两声,挂断电话,是苏梦蕾最后的倔强。
……
江柏跟郁骁道完歉后,立刻买了机票去找苏梦蕾。
他很怕苏梦蕾不愿意再见他,但是他真的……真的放不下她。
苏梦蕾同意见面,约在了一个餐厅的包间。
相对无言良久之后,江柏终于开口:“明知道不可能,可我还是想问……”他说到一半,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对不起,我真该死,那种过分的要求,我怎么能提那么过分的要求。”
苏梦蕾轻飘飘地问:“你是想问我能不能原谅你吗?”
她声音发虚,自从昨晚接到电话到现在,她滴水未进,也没有睡觉,一直坐着发呆。
“我知道答案。”江柏说。
“不,你不知道。”苏梦蕾平静地看着他,“我原谅你,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公开恋情,结婚——怎么,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你就失望了?觉得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梦蕾,你别这样……”江柏担忧地看着她。
“我怎么样?”苏梦蕾扶着桌子强撑着站起来,冷笑,“我只是让你看看清楚,不是我不原谅你,而是我就算原谅你了,我们也不可能了。”
她走到门口,手按下门把手,突然又停住,看着地面低低地说了一句:“虽然我讨厌薛黎黎,可是据我所知,她是圈子里少有的清清白白的女星,连私下的男友都没有。”说着说着,她又冷笑了,“噢,让你见笑了,清不清白,你肯定比我清楚多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江柏盯着那道门,心如刀绞,泪水纵横。
可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没有办法再追上去,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观念都是错的。
他怎么会失望呢,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其实只是外表坚强,但内心却住着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小女孩啊。
只是,他已经,食言了。
他再也没有资格那么做了。
……
苏梦蕾一直撑着没哭,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也自觉不用再忍了。
她哭了半晌,终于想起来打电话给顾野骂他:“老娘居然被你给骗了,你这个大骗子!”
顾野懵逼,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过他听出苏梦蕾在哭,没敢刺激她,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梦蕾却已经偃旗息鼓:“没事,也怪不了你,只怪我自己不长记性。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怎么就忘了赫拉克利特也是个男的呢?”
顾野:“你居然能记得赫拉克利特了?”
苏梦蕾:“嗯。”
顾野:“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苏梦蕾听到这句话又激动起来:“假的!骗子!我就踏进了同一条河里,差点淹死了!”
“到底怎么了?”
“我跟江柏玩完了……”
顾野震惊,能考上p大数学系的学霸大脑飞速运转,立刻联系起了前因后果:“等等,那句话该不会是江柏跟你告白的时候说的吧?”
“是啊,那个骗子!呜呜呜……”
“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顾野想起当年苏梦蕾问自己这句话对不对,“你早跟我说那我当时就告诉你不对了啊!”
“你不是说高考一般都是对的吗?”
“那高考和谈恋爱能是一回事吗?老子高考上了p大,没见我至今单身?”顾野暴躁地说。
“这不都是人生大事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顾野,一时竟无法反驳。
“苏梦蕾,你现在去把户口本翻出来。”顾野闷闷地说。
“啊?”
“把户口本翻出来,跟老子去民政局结婚!”
苏梦蕾愣了半晌,抬头看看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你家民政局大晚上开门啊?不是,等等,我为什么要跟你去结婚啊?”
顾野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本来以为你上升期不想恋爱,谁知道你不声不响就跟江柏在一起了;本来以为他靠得住,谁知道他还是让你伤心。我本来想,等到你们结婚了我就该放心了……谁知道你们突然又分手了!我当然要趁着你们和好前赶快把婚结了!”
顾野一想到可能是自己当时的一个回答,才促使他们俩在一起的,就呕得要死。
苏梦蕾,她表示哭得脑子有点缺氧,人话都听不懂了。
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没说人话,在讲什么梦话。
原地结婚是不可能的,但这不妨碍顾野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确认是江柏有错在先,于是就找他去狠狠干了一架。
苏梦蕾因为某些人的梦话,那天晚上少流了两斤眼泪,第二天居然眼睛都没肿,醒来了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事物是发展变化的,她果然越变越强了。说起来,这年头不仅王子能变妖魔鬼怪,公主也靠不住了,保不住就是什么女巫变的。
可见,当年信了江柏那番话的苏梦蕾还是太年轻。
不过,苏梦蕾其实还是感谢江柏的。
至少,他陪伴她一起走了那么久,让她真正地有了自信,成了名副其实的苏女王。
至少,他给过的温柔,让她见识了沧海的广阔。
至少,他曾经,真的爱过她。
所以,虽然遗憾余生不能再相伴,但还是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幸福。
再见,江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