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栩明显感觉到妹妹颤抖如冬末的枯叶,他用力揽住她。
“那你是自己没本事,关我什么事?”女孩子骂道,“谈个恋爱还不愿意接吻,矫情装逼!”
叶思栩往前站了一步,对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孩子道:“你愿意怎么做是你的事情,请你不要用你的标准去判断别人。”
“切,你也装逼。我看出来了,你们兄妹都这样吧?”女孩子冷哼一声。
叶思贤冲到女孩子面前,对着她就是措手不及的狠狠一巴掌:“你说我还不够吗?还要说我哥?”
“你打我!”这女孩子要冲过来找叶思贤拼命,被叶思栩一把格开。
叶思栩拽住她扬起来的手,用力甩开,道:“你怎么忘了刚才是你先打我妹妹?”
“好了,走不走啊!”一直没说话的陈粤,歪着头,烦躁地问女孩子,“走啊!”
女孩子见他转身就要离开,便瞪了一眼叶思栩兄妹,快步跟上去。
叶思栩扭头见妹妹扑进自己怀中,呜咽地低声哭起来。
他这会才感觉到裤子口袋中的手机还在震动,忙一边护着妹妹坐下,一边掏出来。
是秦越鸣。
叶思贤抽抽搭搭地自己冷静下来,靠着叶思栩的肩膀:“哥你快接电话吧,一定是着急了。”可是一看他脸上挂了彩,又心疼地哭起来。
叶思栩看看几个未接电话,“嗯”了一声,又舍不得留她一个人,便没有走开。
秦越鸣的声音沉得如死水:“人在哪里?”
叶思栩按着自己受伤的嘴角,仰头看天,看明月与浮云。他淡淡地道:“在外面。”
“在哪个外面?刚才出什么事了?阿叶,我要听实话。”秦越鸣一字一顿地道。
叶思栩都能想象他绷着脸生气的样子,看叶思贤站起来,也忙将椅子上的外套捡起来,随手一甩,对秦越鸣道:“在我妹妹的学校。”
“哪所学校?”
秦越鸣这穷根究底的态度,让叶思栩也皱眉,闷声道:“我一会儿就回了。先这样。”
“阿叶,我过去接你,好吗?”秦越鸣问道,“定位发我一个。”
叶思栩正要说不,却听秦越鸣道:“我在剧院外面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都没出来。”
“……”
他怀里揽着妹妹,是暖和的,但夜风拂面又是冷的。
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只得将学校名字告诉他,又说好在东门等。
等电话放下,叶思贤问道:“哥,是你朋友吗?”
“嗯。”叶思栩点点头,脸其实很疼,但是在妹妹面前自然也没说什么。
两人慢慢走到寝室楼底下,叶思贤才又紧紧抱住叶思栩:“哥!”
叶思栩揉揉她的脑袋和柔顺的长发,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大大的洋娃娃:“做什么?”
小时候,他住到叔叔家里,晚上怕黑、白天怕人,谁也不见,就半大的叶思贤总是溜进屋子里给他吃东西。
偶尔是一粒大大泡泡糖,偶尔是一根番薯条,像喂动物一样硬要塞进他嘴里。
叶思栩清楚地记得,他有一次发脾气,动作太大把小小的叶思贤推倒在地,小屁孩子非但不哭,嘴里还念叨念叨地说哥哥笑笑好看。
如潮地记忆涌上心头,叶思栩也红了眼角:“好了,好好念书。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他们要是再来吵你,也要告诉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叶思贤哭着抹眼泪,“我还以为你说要帮我打架都是开玩笑的呢……呜呜……哥,你太好了。”
“你是我妹妹啊。”叶思栩笑笑,“我不给你打架,我为谁打架?”
“嗯!”叶思贤用力点头,“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我要出国!”
“考雅思吧。”叶思栩道。
叶思贤破涕为:“那我一定会认真考的!我要公费出国!”
“去吧,未来的古典文学家!”叶思栩推着她的肩膀,“先去洗手间洗个脸,再上去。”
叶思贤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挥别站在昏暗路灯下的哥哥。
正在这时,秦越鸣的电话再度打来。
叶思栩一边接电话,一边快步跑出大学住宿区。
寒风扬起额头的碎发,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但是有一个是肯定的——有人在等自己的感觉,真好。
叶思栩气喘吁吁地跑到东门,远远就看到秦越鸣站在车外,斜靠着车头的位置,影子落在车上,扭曲中却依稀可辨侧影立体。
入了夜,秦越鸣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白烟袅袅,在风中散乱地飘,烟头的那一点猩红,闪烁着刺人的眼睛。
秦越鸣徐徐喷出一口烟,见到正在喘气的年轻人,只道:“回去了。”说着拽开副驾驶的车门,见他呆呆地不动,才道,“上车。”
叶思栩忽的心生胆怯。
他今晚看上去好凶,虽然昨天也很凶。
叶思栩觉得自己一团乱,不比刚才听到的叶思贤的三角恋爱简单。
然而等他走近了,才听秦越鸣极为不悦地问:“你嘴角和脸怎么了?”
“没事。”叶思栩像是犯了错的学生被班主任抓包,低着头快速坐进车里,自己去拽车门,低声说,“回去了。”
秦越鸣没说什么,幽深的眼眸看一眼学校大门,一言不发地合上车门。
他将烟头掐灭在车载烟灰盒中,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人什么都没说。
叶思栩原本以为他要问,自己踌躇纠结着要不要说实话,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是秦越鸣的沉默叫他安心下来,至少不用想着办法地解释或者甚至于要撒谎。
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让他就这么鸵鸟地遮掩过去。
等到家后,叶思栩下了车,等他下来,才轻声说:“谢谢你去接我。”
正要拔腿回房间,听秦越鸣道:“去花厅等我。”
秦越鸣说完就抬步出去,留下叶思栩看看左右的几辆黑色轿车,呆呆地对着虚空“哦”了一声。
叶思栩快速回房间,将脏了的外套脱下来,丢在洗衣筐里,又冲进镜子里看一眼自己的脸。
嘴角的血都凝住,难怪一张嘴就有撕裂感,脸颊浮肿起来,青一块紫一块。
他想,秦越鸣怎么什么都没说?还是一会儿要说什么?
他胡乱洗一把脸,慢吞吞地去花厅。
这个点,客厅的灯很暗淡。
叶思栩进花厅时,见两把椅子中间的欧式茶几上,搁着个家用医药箱,而秦越鸣坐在椅子上,头也没回地道:“过来坐。”
声音低沉,语调毫无情绪。
叶思栩扶着椅背坐上去,不安地看他扭开消毒水。
微有些刺鼻的味道散开来,他周周鼻子,揉了下脸道:“没多大事情。”
“你知道作为一个演员,脸多重要吗?”
像是夜色中的火星子一闪,炸开了一道光。
叶思栩僵滞,眼神虚而呆,看着自己握住左腕的右手,手指用力地几乎要掐断手腕一般。
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晌,叶思栩才听到他沉沉地叹气。
像是失望透话,实在是不好笑出口,只忍着用力抿唇:“还有一个月才正式演出,没事的。”
秦越鸣和他讲不通道理又不好明说自己着实心疼,只道:“明天我接送你去剧院,听见了吗?”
“哦。”叶思栩瞥他一眼,正好瞅见他黑色衬衣领口的肌肤,盯着那一处,蓦地仰头,
“为什么?”
秦越鸣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收拾医药箱,拿出消炎药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看明天是不是严重,晚点去一趟医院?”
他的表情实在是冷淡,淡得叫人觉得他似乎立刻就要走。
叶思栩揉着自己的左腕和手表,低着头,好像有些不甘心似的问:“为什么要送我,要接我回家?”
秦越鸣心道:还不是怕你这小兔子撒腿就跑了,三天两头不过来。
见他不说话,叶思栩低声道:“我自己也可以回来的。而且最近排练得太晚了。”
“阿叶!”秦越鸣胸腔里也有野兽嘶吼,终于忍不住地严苛道,“我说我送你。”
叶思栩见他莫名对自己大声起来,鼓了鼓脸颊,眼眶和鼻头同时开始泛酸,倔脾气上来:“我不要!”
他正要起身跑走,却见秦越鸣猛的伸开手臂按住自己的肩膀。
“我要回房间了!”叶思栩瞪着他,黑漆漆的眼神里满是倔强。
秦越鸣单手撑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俯下身,艰深的眼眸望向他,如同鹰隼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
叶思栩不安地扭动肩膀,想要反抗,一出口却成了委屈的央求:“你放开我啊,我要回去。”
“你怎么这么怕我?”秦越鸣抬手,满眼怜惜地用手指抹去他眼下的泪水,“阿叶,不要怕我好不好。”
“那你让我回去啊。”叶思栩抽泣起来,埋怨似的道,“我要回自己房间。”
秦越鸣见他眼泪汪汪的一双眼眸,似嗔非怒,好端端的白瓷肌肤红一片肿一片,心疼地不知所以,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肉嘟嘟的下唇上重重地碾过。
“你……你干什么?”叶思栩吓了一跳,忙要推他。
他的力气怎么逃得过秦越鸣。
他一条腿单膝靠在叶思栩的腿边,倾身俯头,重重地吻在他的唇角。
“……”
叶思栩一瞬间脑中空白,恍惚中他也忘了推开秦越鸣,撑在他胸口的手依旧话,秦越鸣狠狠地咬他的下唇:“再说不要把你丢出去!”
“……”叶思栩眨眨眼,眼泪滚下来,吓得闷声大哭起来。
秦越鸣见他乖乖不动了,分开他的膝盖,托住他的后臀抱在怀中,像抱着个大孩子似的。
两人的脑袋仍旧这种话。他捂着受伤的嘴角,别别扭扭地道:“你走开!我要……我要睡觉了!”
秦越鸣揉他的脑袋,在他嫩生生的面颊狠狠上吮一口,松开时,脸颊的肉还弹了一下,他捏一把,在一愣一愣的叶思栩耳边轻声道:“我没有亲过别人,只亲过你。”
“骗人!”叶思栩怒目而视,缓解自己的尴尬。
秦越鸣同他大眼瞪小眼:“阿叶,我要是亲了别人,你会吃醋吗?”
“你快走!”叶思栩绝望地推他。
秦越鸣不是没看到这兔子居然起反应了,年轻人,呵。
不过他要是戳穿他,恐怕他以后都不会理自己了。
于是秦越鸣起身,熟视无睹般揉他的脑袋:“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从今天开始,就学着喜欢我吧。阿叶,可以吗?”
“不可以!”叶思栩又羞又恼,“你快走快走。”
秦越鸣强势地抬着他的下巴,同自己对视,郑重其事地道:“不要说你不喜欢我的话,也不要说你要离开我的话。我也会难过的,阿叶。”
叶思栩怔忪地看着他,垂眸冷对的秦越鸣这样的具有压迫感,而他的眼眸中又似乎藏着深深的愁苦与无尽的悲伤。
我也会难过的……
多么像是一句无望的念白。
叶思栩呆呆地看他踏出房间,垂眸间,手指尖揉住自己的唇。
所以,他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亲自己的吗?
可是,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砰地一声往后倒在床上,几乎不敢闭上眼,眼前光怪陆离,似乎陷入某种晕眩中,晕陶陶地不能自拔。
接吻的触感与拥抱的温暖,还萦绕在周身。
叶思栩仿佛在做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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