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小叔,你真要跟小婶婶订婚?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裴景曜在电话里说:“不一定订婚,就是喜欢。”
裴辞:“那你为什么这么牺牲自己?”
裴景曜:“为了你爷爷。”
裴辞的脸突然沉下来。
裴景曜说:“你爷爷快不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有时间回来看一眼。”
“没时间,我很忙。”
“裴辞,你再怎么恨他,他都是你爷爷,是你爸爸的——”
“我从来没认过他。”
裴辞自嘲地笑一声:“小叔,他有把我当过他孙子么?要是有,我爸妈会死?”
“所以小叔,他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多去看一眼,披麻戴孝,更不可能。”
说完电话就挂了。
裴辞攥紧手中的手机,下巴绷得紧紧的。
他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他哭哑了嗓子,却始终哭不回自己的父母。
他恨那个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重新回忆起这些,裴辞就冷静不下来。
他快步往原来的位置走去,走到了,就拉住桑茵的手臂。
裴辞帮桑茵,拿起她挂在椅背上的白大褂,拉着她就要走。
“小婶婶,我先把姐姐带走。”
还在吃东西的桑茵没反应过来,懵着一张脸,跟同样懵着的江早早互看一眼。
下一秒,她就被裴辞拖走了。
-
午间没什么人的小公园,阳光都显得慵懒。
裴辞一路无言,拉着桑茵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小公园的水池边。
前面再无路可走,他才停下。
桑茵已经觉察出他的表情不大好,试探地问了声:“你怎么了?”
裴辞松开桑茵的手,到旁边木质休息椅上坐下。
沉默良久,才轻飘飘说了一句:“没事。”
女人的直觉很准,桑茵一看裴辞,就知道他有事。
她跟着在他旁边坐下,思考一番,挑了个话题说:“你刚刚都没吃几口,肚子不饿?”
“不饿。”
“那……你这么着急把我拉出来,是为什么?”
“姐姐,能不能不要问。”
桑茵的心脏像是被小小地戳了一小下,又像是从高楼跌落。
她低头,低声“噢”了声。
空气安静,连很远处的汽笛声都听不清。
过了好一会,裴辞才开口。
“对不起,刚刚我情绪不大好。”
“没事……”
桑茵说着,发现自己被裴辞凝视着,心又被忽然提起来。
他眼里有光,细细闪烁着,掩饰的脆弱无可遁形。
“你……”
“你有试过恨一个人吗?”
裴辞的问题,把桑茵给问倒了。
桑茵摇了摇头:“没有。”
“我有。”裴辞转而看向水面,目光放远,眼尾暗暗发红。
他又说:“但是那个人快死了。”
桑茵轻轻咬着下唇,寻思着问:“那个人……是你爷爷?”
“你知道?”
“我不清楚,我就听早早刚刚提过,你爷爷好像快不行了……”
“对啊,他是快不行了。”
裴辞表情冷漠,似乎提起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的爷爷。
桑茵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恨他?”
裴辞没有回答。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轻笑一声:“他害死我的父母,够理由吗?”
桑茵呆住。
裴辞继续笑,脸上尽是破碎的笑意。
“他看不上我妈,就算我已经出生了,他也不承认我妈和我的身份。无论我爸怎么努力,他都不承认。”
“小时候我妈带我去看他,他直接把我们赶出去,不管外面是不是在下大雨。”
想起这些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裴辞的心就跟当时一样,又疼又恨。
那时他才几岁,被赶出大房子,跟着妈妈站在大铁栏面前淋雨。
无论他妈妈怎么喊,他的那个爷爷,都当自己没听到。
当时爷爷的狠心,裴辞足以记一辈子。
“姐姐,你看,我不应该恨他吗?”裴辞反问桑茵,他越是笑,就越叫桑茵心针扎似的疼。
桑茵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已经有了感同身受。
她软着嗓音说:“都过去了。”
“过不去,我忘不了。”
裴辞有些固执。
他将额头靠到桑茵的肩上,整个人显得可怜脆弱。
他问桑茵:“能不能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