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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小蔷, 不是以医生和病人的身份。那时候我在德国一个朋友家里,恰好是八、九月份, 对方邀请我一起去听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大提琴组的比赛, 我是在那里见到她的。”
餐厅内,沈文清和柳明修谈起他第一次见到谢蔷的情景:“以前我对古典乐不大感兴趣,也不了解大提琴这种乐器。预选赛将近两百多人, 到最后不论是评委还是听众, 大家都很疲惫。她在倒数几位出场,照理说并不是很好次序,但她出来的时候, 所有人眼前都为之一亮。”
“时隔太久, 我已经记不清她在预选赛上演奏的是哪首曲目, 但我还记得, 她当时的那种自信,那样的神采盎然。”
两年前的音乐大赛, 她是演奏者,他是听众。谢蔷并不认识沈文清,沈文清却是在那里记住了这个女孩。
她那样的自信、迷人,尽管那年她才十七岁, 却毫无疑问地惊艳了全场。
柳明修和沈文清的感受也是一样的。
八岁那年他第一次在晚宴上遇见谢蔷, 她独自坐在远离宾客喧嚣的角落里,安静地拉着大提琴;
就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的琴声;
她是骄傲的,同时也是孤单的, 可天才大多如此,无须在意旁人的眼光。
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她独一无二。
沈文清说:“再次和她见面,是在两个月后洛杉矶的医院,那时我几乎快要认不出她。她失去了舞台上的那种光彩,整个人变得灰沉,没有生气。”
谢正明出事后,谢蔷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把谢正明出事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拿那天的事情惩罚自己。
柳明修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她放弃大提琴,也是因为谢叔叔的事?”
“我之前说过,非典型抑郁症和其他类型的抑郁症不同,这种抑郁症大多数是由精神创伤引起的。人本身存在的心理防御机制,在遭受到某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时就会启动,对现实进行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歪曲、否定或者逃避,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沈文清向他解释道:“对于小蔷来说,大提琴会勾起那段她认为痛苦的往事,所以她本能选择了逃避,不去面对。”
柳明修脑海中闪过那把被她放置在卧室角落里,落满灰尘的大提琴。
那是她曾经奉为生命的信仰,她并不想放弃,只是她已经失去了再次奏响的勇气。
每一次拉动琴弦,都是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撕开更深的一道。
柳明修说:“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大提琴。”
沈文清微怔。
随后,他唇角扬起浅笑,耸耸肩,语气轻松:“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会好起来的。”柳明修笃定道。
沈文清忽地记起和谢蔷在洛杉矶的那段时光,她口中的那个男孩子,自恋、自大、狂妄,浑身上下都是坏脾气……可每次谈话最后,她总是会说,其实他偶尔也会有很不赖的样子。
她拼命地想让自己好起来,回国遵守和他的约定。尽管她对他贬的总比褒的多,但谈及自己喜欢的人,眼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光芒,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沈文清说:“医生只能治病,治不了她的心。至于其他的事,要看你了。”
两人顾着交谈,没察觉时间流逝。直到侍应端着头盘上来,柳明修才反应过来二十分钟前谢蔷说要去洗手间,现在还没回来。
柳明修低头看了眼腕表,微微皱眉,对沈文清道:“不好意思,我给她打个电话。”
沈文清也该回去了,女朋友还在那边等他。
柳明修走到餐厅外,拨出谢蔷的电话,把听筒放到耳旁。
那头通话连线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回响,却始终无人接听。
-
谢蔷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头脑晕眩。她缓缓撑着自己坐起身,就着车头的灯光,隐约看见周围停放了不少车辆。应该是在某个地下停车场里。
车前座的门是开着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车尾箱传来开启的声响。
有人在后面翻找什么。
池箫提着两捆麻绳回来,拉开后座车门,发现谢蔷竟已醒了。
他微微眯起眼,神情幽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来了,那药我应该倒多一点才对。”
她吸入了乙.醚,现在思绪还有些不清,加上周围光线昏暗,她费了好大精神才看清对方的脸。
谢蔷怔住:“……池箫?”
“没错,就是我。”池箫咬牙切齿地说。每次开口,面部肌肉牵扯着他被打断的鼻梁骨,一阵隐痛。新伤旧怨叠加,更让他内心愤怒。
他说:“谢蔷,你今晚跑不掉了。”
池箫手脚并用地朝她扑来,想用绳子绑住她,谢蔷反应过来,在车里一个翻身,灵活地躲开。
池箫刹不住车,整个人朝前扑倒,脑袋撞在车窗上。
哐当一声。
池箫登时疼得龇了下牙。
紧接着,他衣领被人揪住,往后一拉——
谢蔷一手将他的胳膊扣在身后,一手摁住他的脑袋,将他面朝下地压进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