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擎从善如流,接过炙鹿肉,三两口吃了,拧了温热白帕,给吃得脏兮兮的小娇娇擦拭脸颊和手心。
虞华绮见他不似生气,笑意顿时真切许多,靠在他怀里,热情地推荐起自己很喜欢的烤鳗鱼。
闻擎再担忧,再有火气,见了虞华绮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哪里还发作得出?他配合地吃了鳗鱼,还慢慢喂虞华绮用了碗解腻养胃的莼菜羹。
虞华绮吃得比前几晚多,吃完,歪在闻擎怀里,不想动,又睡不着。
闻擎怜爱地轻吻她额角,“此刻不冷,我带阿娇出去散散可好?御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绚烂,据说今夜还有株昙花会开,月下赏花,很有意趣。”
虞华绮有些懒惫,还有些担心闻擎的身体,自己明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可闻擎却是要早朝的。
“我懒得去,闻擎哥哥,咱们睡吧。”
她精神很好,桃花眸间蕴着灼灼明光,倘若没有出去散一散步,消消食,定是睡不着的。
闻擎哄了她好一会,最后才知晓,她是担心自己辛苦,所以希望自己早些休息,“阿娇不必担心,明日是休沐,我可以陪着阿娇多睡一会。”
虞华绮闻言,欣然应允道:“那咱们就去御花园逛逛吧。”
御花园内,玫瑰灿烈,海棠庄重,皆是盛开的模样,唯有昙花与众不同,皎洁玉白的花瓣随暖软东风,缓缓绽开,凝着莹莹月华,美好宛若幻景。
虞华绮恍惚间,回忆起前世那株昙花,有些沉默。
闻擎熟记孕妇可能会出现的症状,见虞华绮情绪突如其来的低落,按着书籍记载的,试图让虞华绮感受到自己的关怀和爱。
“我最爱阿娇。”
虞华绮无缘无故的,听到表白,愣了片刻,才回过神,“阿娇知道。”
她想起前世闻擎说的话,心里百味陈杂,“闻擎哥哥,你是何时爱上阿娇的?”
闻擎闻言,眼底蕴着笑意,如河水般清澈柔情,“春日宴,初次见阿娇。”
时光轮转,岁月尽改,前世今生早已全然不同,他的答案,却始终如一,如隐隐的丝线,连接起两个截然相反的结局,连接起一段痴妄深刻的情。
虞华绮脑内反复回荡着“四年前,初次见你”和“春日宴,初次见阿娇”两句话,心像是被谁狠狠攥了一把,很酸,很难受。
她垂着明眸,说话声很轻,仿佛藏着几分遗憾,“初见那日,我朝你抛媚眼,那时你好凶啊,眼角眉梢皆是嫌弃。原来你竟喜欢我。”
原来你竟喜欢我。
前世,你藏得那么深,藏了那么久,若非我问,或许我永远不会知晓,原来你竟喜欢我。
虞华绮沉默了片刻,忽而环住闻擎的腰,“闻擎哥哥,阿娇好累了,你抱阿娇回去歇息好不好?”
闻擎见她似乎真有些疲倦,便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抱着她,坐上回昭阳宫的龙辇,“阿娇好乖,累就靠在我怀里睡一会,很快就到了。”
夜阑人静,含章殿内,帝后终于相拥而眠。而跟着折腾了近半宿的宫女太监们,也得空,能稍微休息片刻。
翌日,晨光熹微时,闻擎察觉到龙床上有陌生人的气息,立时睁开锐利鹰眸,眸底划过一瞬的杀意。
杀意,却在看清那张灿若春华的芙蓉面时,陡然消失,只余错愕。
闻擎当了二十余年的皇帝,从铁血残忍的暴君到英明仁慈的圣主,深不可测,威仪赫赫,却在不惑之年,宛若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惊喜而错愕地怔在原地。
清晨第一缕春日明媚的金光洒落,穿过纱幔,轻柔拂过虞华绮莹白如玉的侧脸,美好得不似凡尘。
闻擎想伸手,轻轻碰一碰她艳若桃李的容颜,又恐如从前无数次的梦境一般,未曾触及,便被厌恶地推开。
推开了,梦也就醒了。
他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的闻擎,爱得再深,话到嘴边,也不过冰冷冷一句:“宫中有一株昙花,莹白似雪,快要开了,等你病愈,朕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