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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溶溶, 晚宴上, 人人各怀鬼胎。
有见太子仍得盛宠,上赶着想讨好太子妃的;有嫉妒虞华绮美貌, 想看她被羞辱的;更有那等心思不正, 想趁此一观虞华绮姝容的。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太子妃这般言辞,并不妥当。可太子犯下那般错事,皇帝都不曾指责半句,太子妃这点小错处,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即便在座有人想为虞华绮说话, 也因怕得罪太子, 而不敢轻易开口。
朝臣命妇们不敢道出不妥, 帝后二人,也没有出言阻止。
毕竟今早那件事,是在虞华绮身边发生的, 不管她是否无辜,帝后二人总归有些迁怒,太子亦然。
太子甚至含笑,应和太子妃的话, “既如此, 便请虞姑娘一舞,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传闻中的虞美人, 是否名副其实。”
若太后等人还在,或许会因为怜惜,而帮着虞华绮说话。偏偏此刻在场,都是向着太子夫妇的。
虞父见状,面色一沉,正要起身出列。
闻擎却忽而开了口,神色颇为不耐。
“皇兄皇嫂这是何意?下一节目,便是齐王府进献的鼓乐杂艺,皇嫂非要旁人抢在前面作舞,是看不起我,还是因我拒了皇兄的美人,特意来下我的颜面?”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嚣张且狂妄。
太子的笑意僵住,唇角抽搐了下,“二皇弟多心了。”
夫唱妇随,太子妃虽然不解,她的夫君为何对闻擎如此宽容,但也只能勉强笑道:“是是,二皇弟多心了。皇嫂只是瞧你对寻常舞姬不敢兴趣,想让你见见……”
“我不想见。”
闻擎冷漠地打断太子妃的话。
太子妃噎住,委屈地看向太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安慰。
虞华绮坐在人群中,差点笑出声。
昔日周氏害她,父亲要休妻,便是太子前来游说,父亲才没有休掉周氏。说是游说,其实就是高高在上的命令。
还有太子妃,屡屡派人来接被禁足的虞歆。东宫的宫人,每次到虞家,都颐指气使,气派得很。
虞华绮从未见过太子夫妇这般憋屈。
她不知太子为何对闻擎这般忍让,看着太子阴沉的面色,痛快之余,不免又生出担忧。谁知道太子表面容忍,背地里会不会使些鬼蜮伎俩,暗害闻擎?
皇帝见场面尴尬,看向闻擎,警告道:“行了,对你皇嫂尊重些。齐王府的杂艺团呢?宣吧。”
闻擎也不惧,微微颔首,“儿臣遵命。”
虞华绮越看越莫名,皇帝这般宠爱太子,居然会容许闻擎忤逆太子?
未几,鼓乐杂艺团三十余人,手举着银柄火把,乘着敞口马车出现。
骏马奔驰间,黑夜中划开数道长长红光,华丽又有趣。
虞华绮没见过这样的杂艺,登时看住了。
闻擎扫视众人,佯作不经意的,视线在虞华绮身上多停留了几瞬。
他见虞华绮喜欢自己准备的惊喜,桀骜的眼底染上一丝笑意。
太子今儿诸事不顺,连看杂耍都没心情,烦躁地直饮酒。太子妃坐在他身侧,几次欲言又止。
待鼓乐杂艺表演完,气氛正热闹着,太子妃终于小心翼翼地出言,劝太子少喝几杯,却被太子无情挥开,“闭嘴。”
太子妃心知,自己方才出言,惹得闻擎趁机发作,落了太子的面子,让太子对她不满了。她不敢再劝,含恨垂下头。
都怪那不识好歹的闻擎!
太子妃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太子为何这般捧着闻擎。
若说是捧杀,荣王如此愚钝,太子还一味宠着,才是真的捧杀。而闻擎看着,就同野狼崽子般,野心只会越养越大,何必这样纵着?
太子妃思绪纷纷,一时没注意坐在自己身旁的太子。太子醉酒失手,竟摔落了杯盏。
“哐当”一声脆响。
正值杂艺团退下之时,阖场安静,这声响极为突兀。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太子。
与此同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慌慌张张走上前,“禀陛下,郑大人来了。”
太监话音刚落,篝火宴上,便闯进五名言官。
他们被侍卫拦在入口,为首的谏议大夫郑丹大声唤道:“陛下,臣郑丹求见!”
皇帝一听是郑丹来了,头疼不已。
他没想到,出来狩猎寻乐,还要见到那几个言官,只好扬了扬手,“让他们进来。”
郑丹一进来,就与其余四名言官齐齐跪在地上,向皇帝行了个大礼,“臣郑丹见过陛下。臣万死,在此请求陛下,严惩太子,还黎明百姓一个公道!”
原来,太子妃处置了阮星后,对外宣扬,是因梅良媛下的毒太狠,阮星才不治身亡。
阮家听闻这个消息,悲痛不已,认定梅良媛是杀人凶手,冲进了梅家,非要讨个公道。
梅家也死了姑娘,还是已经当上太子良娣的,前途无量的姑娘,他们同样记恨阮家。
两家争执不下,意外中,梅良娣的母亲说出阮星是太子禁脔的事。
阮家人不信,仍是闹个不休,谁知一来二去,竟真在梅家,发现了阮星被太子猥亵的证据!
这下,可是炸了锅。
阮家拼着滚钉板,踩火石,也要告太子。
一时间,皇城中流言四起,甚嚣尘上,谁都知道了太子猥亵幼童,迷恋yòu_nǚ的事。
全皇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太子有位宠妾梅良媛,年仅十三,生得更是宛若yòu_nǚ,他还残害了长子年仅七岁的伴读。
言官们得知此事,又听闻皇帝为太子遮掩,拼了老命,策马赶至浒嘉围场。
他们都是文官,赶路赶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还要跪在地上,苦苦劝谏。
堂堂太子,竟有如此癖好,成何体统?皇帝为太子遮掩,更是不妥,会令天下百姓寒心。
郑丹跪伏于地,请求皇帝严惩太子,还阮家,还百姓一个公道。
他还算克制的,言官中有激愤者,直言太子不配为储君,力求皇帝,废了太子。
皇帝大为光火,觉得这些言官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言官们个个慷慨陈词,激昂愤慨,颇有不逼得皇帝重罚太子,就不罢休的气势。其中有位言官,见皇帝迟迟未作决断,竟要触柱明志。
还好被坐在柱边的赵小侯爷拉了回来。
场面混乱不堪。
太子面色阴沉,含怒瞪向太子妃:阮家那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太子妃被责怪,也是有苦难言:事情一出,她立刻就派人去阮家安抚,还送了重金。宫人传回的消息,明明是阮家已经收了钱,安分守己,不敢再多说什么。谁知他们会突然闹起来?
原本气氛甚佳的晚宴,此刻变得尴尬而僵持。
皇帝坐在上首,终于开口,“够了。”
郑丹登时住嘴,偏偏还有一位左拾遗蔡珲,正说得愤慨,仍直言道:“荣王为嫡,齐王贤明,哪个都比太子更堪当大任!”
皇帝忍无可忍,沉声道:“蔡珲妄言,拖出去杖责八十,以儆效尤。”
言官有劝谏之责,滥杀或者随意责罚言官,会损害皇帝的贤德之名。几位言官,就是认准皇帝看重名声,才敢这般直言劝谏。
此刻几人见蔡珲被重责,一时皆是呐呐,不敢再言。
唯独郑丹,仍是铮铮铁骨,跪在御前,“请陛下严惩太子,臣等愿以死相谏。”
他这一说,其余几位言官亦纷纷跪下,说自己愿以死相谏。在场朝臣见状,陆陆续续也跪了下来,附和郑丹。
皇帝无法,他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拖出去杖责,为了安抚百官情绪,只得下了决断。
“既如此,便撸去太子全部职务,在东宫禁闭思过一年,不许上朝参政。待一年后,观其思过结果,再作决断。”
在场众人都知道,皇帝看重太子,这已经是皇帝的最大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