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完全不是。」他急坏了。
家杰的事又万万不能说出来,否则他更是两方不讨好,他只好说:
「我只是想——想出去学多些东西。」
希仁点点头,满脸失望。
「其实你想走,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有足够理由我绝对放你走,但是——现在我有些伤心,昨夜再反省一下,我是否对你不够好?」
传宗惭愧得想去死,顾氏夫妇仁至义尽,下能再好了,他走——但不能说出理由。
「我只是个普通职员,蒙你看得起,做到今天的位置。但——我实在担当不起,自觉能力有限,我——受不起这份压力。」
希仁十分意外,这是理由吗?
「年轻人要经得起考验和挑战,你看来应是这种人。」
「是你看得起我,内心里——我懦弱。」他低下头。这样说虽伤自己,但不破坏他们顾氏父子感情,他觉得做得对。「你们对我越好,我越怕得要命。」
希仁用怀疑的眼光一直望着他,半信半疑。传宗是他说的那种人吗?现代年轻人求职时有三分料说成十分,哪有人会贬低自己?
「振东跟我说,我若放手,他一定要你这个人才,我这里出去的人,他很有信心。」希仁吸一口气,「传宗,你需要再考虑吗?」
「我——有自己的理由,」他硬着心肠,「不方便说,但——顾先生,我问心无愧,希望你能谅解。」
「我明白,」希仁无奈摇头,「你执意要走,我绝对放行。只是舍我这儿副总经理兼管会计财务,而到振东做个会计经理,我不懂你心真想甚么。」
「我——只希望你谅解,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但不是现在。」
「你有难言之隐?」
「也——不算。」他有了警惕,不能把家杰的事讲出来。「你已有最好的接班人。」
「是。家杰很能干,但——也许太能干了。」
中间有段短暂的沉默。
「曼宁若知道这事,一定很不开心,一定以为我这老头子亏待了你。」
「不不不,此后,如果可以,我还是你们的朋友,我仍愿意复活节时陪顾太去波上顿。」他激动的说。
「谢谢。不过——那会完全下同了。」希仁颇曦嘘,「还记得当日你求职的情形,想不到——人生真是聚散无常。」
「顾先生——」他几乎想冲口而说出秘密来。
「把你的苦衷放在心里,」希仁极有长者风范,「人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谢谢你的知遇之恩。」他的喉间又有点哽塞,他感情太丰富,「能得到你与顾太太这样待我,此生无憾。」
「甚么时候走?」
「还没见过振东的人,总得一个月通知。」
「以后仍欢迎你来我们家,还有冬姨,就让她安心的在我们家养老吧。」
「顾先生——」他再次激动。
「不必再说了,」希仁伸出右手跟他重重的握一握,「我们仍是朋友,也欢迎你随时回来工作。传宗,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并不太老,是吗?
回到办公室,传宗难过得要命,只是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他若留下,家杰这样动用公司的流动资金事,始终会被揭发,而且说不定家杰会变本加厉,有更多的花样和要求。
他不能,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振东集团第二天就跟他联络,提出的条件比他要求的妤得多,不知道希仁跟他们说怎么,他们甚看重他。
传宗正式递上辞职信。
家杰第一个冲进来找他。
「为甚么?因为我?」他问。很认真。
「我实在负不起这责任,我很害怕。」
「你——唉!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竟然看错了你。」
「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为你工作的人,」传宗由衷的,「我不能适应。」
「不知道为甚么,我还是喜欢你。」家杰叹一口气,「我会在你离开之前归还挪用的钱。」
无论如何,家杰倒极守信用,四天之后,四千万已静静的回到公司户口里。
传宗很怀疑,家杰到底用这些钱做甚么?
一个月后,他由顾氏转进振东。
工作比以前轻松,压力也相对减少。对新工作,他胜任有余。
董事长黄振东曾召见他,好奇的问:
「为甚么放弃顾氏的厚酬高职?」
他无法回答。在希仁面前可以贬低自己,现在却不能对振东这么说,振东不是顾希仁。
幸好黄振东也不深究。传宗再把自己全心投入工作。
工作之余,又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他挂念着顾家所有的人,那些人虽与他非亲非故,却有着难以解释的感情。
或者藉着探冬姨的机会而去看看他们?
电话铃响起,是很惶急的声音。
「传宗,你快来,冬姨进了医院,」曼宁的声音,「在养和医院。」
由曼宁亲自打来而不是卢太,而且进了医院,传宗吓得一秒钟也不敢耽误,飞车奔至养和。
曼宁站在走廊上等着。
「传宗!」她忘形的紧抓着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但医生说中毒。」
中毒?怎么可能?简直不可思议。
「告诉我详情。」
「今天早晨没有见冬姨吃早餐,我让卢太去看看她,谁知她全身发冷,脸更有点发青的,躺在那儿不醒人事,我们立刻招救护车送她到医院。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
「昨夜有人看见她吗?」
「她曾替我整理床褥,那时是九点多钟,完全没事。」曼宁神色歉疚不安,
「然后大家就寝,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危险吗?」
「不。中毒不算重,也发现得早。」曼宁说,「传宗,对不起,竞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一定会负上全责。」
传宗点点头,不禁地怀疑起来。
冬姨与顾家的关系一直神神秘秘,如今又发生中毒事件,是否颇不寻常?
顾家上下那么多人,为甚么偏是冬姨?
「昨夜她吃错甚么东西呢?」
「应该没有。冬姨的食物和所有人一样。」曼宁思索着,「只是不知道半夜她是否起床吃了甚么其他东西。」
「是卢太最先发现她的?」
「是。我让卢太去看冬姨,卢太也在这儿陪着冬姨——要不要叫她来问话?」
「不——不需要。」传宗觉得事虽怪异,却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顾家没有人要害她。
但是,怎可能莫名其妙的中毒?
冬姨已醒过来,脸上的青灰色褪去,只显得特别衰弱。
卢太握着她的手,陪伴床畔。
「谢谢,辛苦你了。」传宗向她致谢。
卢太摇摇头微笑,沉默的退出病房。
「冬姨,你觉得怎样?」传宗又关心又紧张,紧抓着冬姨的手。冬姨虚弱的摇头,连做手势也没力。
「你是否吃错东西?」
冬姨只是摇头,感激的眼神却在曼宁脸上。
「你放心,我会找特别护士二十四小时看顾你,」曼宁柔声说,「你没事,很快会好。」
冬姨微微抬手做个手势,传宗立刻对曼宁说:
「她谢谢你,你对她太好。」
「我只觉抱歉,竟在我们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曼宁叹息,「我会彻查。」
「这是意外。」传宗,「不必惊动太多,我们很不好意思。」
他的口吻完全把冬姨当作自己人。
冬姨握着他的手一紧,眼泪簌簌而流。
「冬姨,冬姨,」他抱着她的肩,轻声安慰,「出院后,我接你回家,让我服侍你。」
冬姨立刻摇头,神情极坚决。
「还是留在我们家好,我会让卢太照顾她,你忘了自己是要上班的人。」
冬姨的手轻拍传宗,示意这样的安排很好,他也不便再反对。
曼宁离开后,传宗整天陪着冬姨,她虽然一再示意他去上班,他却寸步不离床畔。
黄昏的时候,曼宁再到医院。
「医生似在化验她中的是甚么毒,」地带来了精心泡制的食物、水果和营养晶。「很快便会有结果。我也到冬姨房里看过,床头柜上只有一个喝水的杯子,我把杯子也交给医院化验。」
「谢谢你的安排。」传宗无言感激,「有我在医院就够了,你下必再劳烦。」
「反正我也是没事做,」曼宁关怀的凝望他,「在振东工作习惯吗?」
「都是一样工作,」他微笑,「很抱歉,我不能再为顾氏服务。」
「人的聚敞不能勉强。」曼宁心胸广阔,「人各有志,只是家仪怪她父亲。」
「我会亲自向她解释。」
「那也不用,」她笑,「她复活节会回香港探望我们,她怕你请不到假。」
「她也怕你劳累,她懂得体贴你。」传宗说。
「彷佛成熟了不少,」她开心的,提起家仪她总是这样子。「你教了她很多。」
「我自己都不懂人情世故,」他连忙摇头,「完全帮不上忙。」
沉睡的冬姨在床上移动一下。
「你醒了?」他立刻把视线转向她,「昨夜,你半夜起身喝了甚么?」
冬姨有点茫茫然,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说甚么。
「我是说昨夜你曾起床喝水吗?」传宗扶起她,「你喝过甚么?」
冬姨再摇头,做了一个「记不得」的手势。
「昨夜的事怎么记不得?」曼宁问。
冬姨还是摇头。
「你不会无缘无故中毒,你床头有个喝水的杯子。」曼宁再说。
冬姨眼中掠过一阵奇怪——好像是恐惧的神色,然后不再作任何表示。
曼宁再逗留一会就离开。
传宗把她带来的燕窝粥喂给冬姨吃后,护士又来为冬姨量体温,服侍她吃药,就吩咐她要早睡。
传宗只好离开。
「明天我再来。」他说。
冬姨拉着他的手不放,做了一个很严厉的神情,禁止他再来。
「你躺在医院,不来也不能安心工作。」
冬姨的神色更严肃、认真,她重复的做了两次同样的手势。
「你在做——一件大事?」传宗看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又做着「我的事你不必懂」的动作。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可隐瞒的事。」他有点无奈。
冬姨发一阵呆,眼眶红起来,用手怜爱的轻拍他的背脊,一阵温馨流过,传宗不再坚持。
「我下班后来,还有嘉文。」
她终于点头同意。
他们深厚真挚的感情令彼此都愿意为对方着想,又愿意妥协一些事。
「我急于知道你中的是甚么毒。」他说,「顾家应该没有人害你。」
冬姨怔怔的望他一下,点点头,再点点头。
冬姨三天之后出院,被接回顾家。医生也验出冬姨只下过暍了一些过期的牛奶,以致有不太严重的中毒情况。
可是——冬姨是不喝牛奶的。
传宗到顾家看冬姨,当面提出这问题。
她只淡然表示,当夜的事记不清。她去厨房中果汁暍,也许拿错了牛奶,她记不起。
传宗只好放弃。
过期的牛奶,这没甚么可疑的。
尤其卢太太一再保证,以后她一定严格吩咐工人注意过期食物。
这只是一场虚惊。
在顾家豪宅里永远见不到家杰的影子,传宗也不以为意。
「最近见过家杰吗?他到底在外面干甚么?」希仁这么间。
「他不回公司吗?」传宗意外。
「永远找不到他。」希仁似有难言之隐。
「他——唉,也许太聪明。」
「他一直努力工作。」传宗说。
「这点我不否认,可是——」希仁摇头,「他太急躁,太急进。」
「香港是个抢先行快的冒险乐园。」
「不一定是乐园。」希仁轻叹,「成功不是俯首即拾的。」
传宗心虚,完全不敢提家杰的事。
「你离开公司与他有关吗?」希仁突然说。
他吓了一跳,希仁比他想像中更精明,是否早就看出家杰与他之间的矛盾?
「没有关系,他很照顾我。」他硬着头皮。
「有些人做事是不想有人照顾,是不是?」希仁笑,「他信自己的实力。」
「也不能这么不识好歹,只是——会有压力,怕令人失望。」
「我明白。」
传宗告辞。
希仁送他出去,对他仿佛有种说不出的依依。
「曼宁说冬姨已完全没事,她会留意。」希仁随口说。
传宗由衷地感激他。这对夫妇都把他的事放在心上,非亲非故的,实在难得。
他如常的上班工作休息,又回到以前平淡却平静的日子。
虽然不再有多见世面的机会,不再有丰厚的额外收入,不再有工作以外的豪华享受——譬如搭头等飞机,乘坐有司机的劳斯莱斯接送,但生活就是如此,就该如此,他不是天生含银匙出生的人。
午餐时间,家杰突然来电约他,他赶到文华的「小丑」,家杰已坐在那儿。
家杰比以前消瘦,样子憔悴,奸像冬天未曾休息的模样。
「工作怎样?」他问。
「比以前轻松,很适合我。」传宗答。
「我——有麻烦。」家杰突然说。
「生意上的?」传宗关心。
「生意上,生活上都不如意。」他看来很烦恼,用手指扫进头发。
「顾老先生知道吗?」
「怎能让他知道?他不会,我也不要他帮忙。」家杰的眼神并不集中,「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始终是你父亲。」
「他是好父亲,是。那又怎样?我们意见不合,看法也不一样,他太古老了。
现在做生意要冲,要冒险,要抢时间,还要讲关系,会送红包。他——唉!我跟他没办法合作。
「以前你们一直合作得很好。」
「那是以前,我还不懂做生意,凡事以他的意见为主。那时——」他停下来,换了口气,「他一点也不了解我。」
「自己人总好解释。」
「他相信你多于相信我。」
「你误会了,」传宗很为难,他知道这是事实,但——该怎么说,「他要我帮助你。」
「你的离开是否不同意我的工作方式。」
「也不是全部。」传宗吸一口气,「我不是老板,不是挑大梁的人材。
家杰望着他良久,失望的说:
「不知道为甚么在烦恼时总想到你,觉得你可以帮助我,至少替我分忧。
「我——能帮你甚么?」
「不必了。我的烦恼你不了解,还是让我自己想办法,反正我的朋友不少。」家杰挥挥手,想挥走那丝——狼狈,是这两个字吗?他看来是有些狼狈,「你肯听我发牢骚就行。」
「家杰,如果太冒险的生意,我觉得还是收手的好。」
「收手?」家杰苦笑,「但愿我从未开始过。」
「你到底在做甚么?」传宗忍不住问。
没有上司下属的关系,他比较畅所欲言。
「算了。」他又挥挥手,心不在焉,「但是——我没有理由向老头子屈服认错。」
家杰没有说话,视线转向很远很远的窗外。
「或者,有一天你能帮我忙。」这是临走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传宗一直为这件事不安,他也不明白顾家的事总缠扰他,像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半夜,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心怦怦乱跳,莫名的惊惶。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起来,在静夜中格外惊心动魄。
「喂!」传宗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抖。
电话筒里传来一把带哭泣的声音,竟是曼宁。
「冬姨从楼梯上昏倒,摔了下来。现在救伤车正送她去医院,我立即会赶去——」
传宗再也听不下去,扔开电话跳起来,胡乱的穿上衣服,立即夺门而出。
老天爷,怎么总有不幸的事发生在冬姨身上。
医院里,冬姨仍在急症室,曼宁、希仁都焦虑的站在走廊上。
「对不起,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曼宁对传宗说,「做梦也想不到。」
「这——可能是意外,她怎样?」
「还不知道,送来时她仍昏迷—」
又是昏迷,上次中毒也是昏迷,对不?
「半夜她怎会在楼上?」传宗怀疑。
「我们也不知道。」希仁皱着眉头,「正熟睡,忽然听到「砰铃彭隆」的声音,赶出来看,原来冬姨摔下楼。」
「谁先发现她的?」传宗再问。
「大家,」曼宁说,一边指着卢太太和一个菲籍女佣,「我们一起发现她的。」
传宗心中再怀疑却也不敢也不好意思再问,莫非顾家大屋里有人想害冬姨不成?
但是冬姨为甚么上楼?
一个半小时后,知道冬姨除摔断一条大腿骨外,并没有甚么大碍,明天若没有脑震荡的现象则是不幸中的大幸。
天快亮了,希仁夫妇带着卢太及菲籍女佣回家,传宗在那儿等待,他要看到冬姨醒来才能放心。
当时当值的是位年轻的主诊医生。
「伤者是你甚么人?」他问。
「可以说是母亲。」传宗答。
年轻的医生皱皱眉,这答案虽怪,但他却没有再追问。
「有一个现象——我不能确定,」他慎重又认真的答,「伤者脸上口鼻部分,我仿佛闻到一阵哥罗芳气味。」
「哥罗芳?你为甚么不检查?」传宗叫。
「伤者伤的是大腿骨,要急救!」年轻医生笑起来,「我们不是警察,更不是侦探。」
「你真的闻到哥罗芳的味道?」
医生想一想,便笑。
「我不能确定。但我对哥罗芳气味是相当敏感的。」他离开走廊。
传宗独自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怀疑又加多一层,哥罗芳?那实在太古怪了。这是意外事件,又不是犯罪。
但,哥罗芳,他记住了。冬姨醒来已是当天黄昏,她醒过来后,就强烈的表示伤口极痛。传宗召来护士替她打了止痛针,她依然痛楚难当。
「冬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冬姨茫然以对。
「半夜里,你独自一人跑到楼上做甚么?」
冬姨眉心微蹙,似乎自己也不相信。
她终于摇摇头。
「但是你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伤的。」
冬姨努力回想,仿佛忘记了腿上的痛楚。
最后的结果仍是:她不知道。
「你尽量想想,到底发生甚么事?」
冬姨尽力的思索着,她用手语做出:我十点半钟已上床休息;接着又表示:睡得很好,很安宁:再接着她表示:甚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为甚么上楼,为甚么掉下来,是这样?」
她认真的用力点头。
「那——醒来时你可曾嗅到甚么不同于平时的味道?」
「药水味。」她做着手语。
「不,还有没有其他?」
「好像有种甜甜、香香的味道——我不知道。」她再用手语表示。
哥罗芳?那是真的了。有人用哥罗芳迷昏冬姨,然后带她上楼,然后将她推下去——
传宗被自己的思想吓坏了,可能是这样吗?
没有任何人有害她的原因、理由,也没有人有这种可能性——
苦恼又满怀疑心的传宗向嘉文倾诉。
「怎么说得像古老电影里的故事。」嘉文忍不住笑,「难道害冬姨的目的是谋财害命?」
「当然不是。但别笑,我想必定有一个阴谋。」
「如有阴谋,对象该是顾氏夫妇,冬姨只不过是一位助理当家。」
「不能再有这类似的事件发生。」
「大概不会。我相信是意外。」嘉文拍拍他的手,「若不放心,接冬姨回家。」
「她断了大腿骨,接回家不方便。」
「接到我家。」嘉文非常懂事又体贴,「让妈妈照顾她。」
「这是唯一的办法,明天问问冬姨。」
传宗提出这请求后,冬姨还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时,曼宁已郑重的拒绝。
「别说你要上班不方便照顾,我们在事情未弄清之前,也不能让冬姨离开。」
「你也怀疑不是意外?」传宗问。
曼宁犹豫一会,慎重的表示。
「目前一切保密,但——希仁已找人调查这两件事。」曼宁摇头,坚决地说,「希望你们甚么也不用说、不用问,我们希望查出家里到底出了甚么事,到底有甚么不妥。请保密。」
「但是不能让冬姨冒险。”
「不会再有机会,我们已请专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她。」
曼宁觉得委屈,却坚定的点头。
「我们顾家负全责。」
「真抱歉。」传宗知道自己说得太倔,尤其不该对他如子的曼宁这样无礼,
「我紧张又害怕。」
「我了解你的心情。」曼宁眼圈红起来,「看到冬姨痛得厉害,我也不安。」
冬姨拉拉传宗的衣角,做了连串手语。
「你要我——搬到顾家陪你?」传宗意外又为难,这怎么行。
冬姨用恳求的眼光望着曼宁。
「你想这样,我们绝对不反对,传宗永远是我们顾家最欢迎的客人。」曼宁立刻说。
「这——不方便。」他摇头。
「也是暂时权宜之计,冬姨好了,你可以立刻搬回家。」
冬姨又拉他衣角,一再要求他答应。
「好吧。」他答应得很勉强。
他绝对不想搬到顾家住,虽然他喜欢他们一家人,却又有说下出的、莫名其妙的抗拒感。
也许顾家各人对他太好,好得变成一股压力。
冬姨在医院住了三星期,让大腿骨愈合后才出院,余下要做的事是慢慢休养,进行一些物理治疗。
顾家极慷慨,为她请了一位物理治疗师,天天上门替她治疗,还让菲籍女佣轮流扶她到花园漫步走动,务要地完全复原。
传宗也搬进顾家,被安排住在冬姨隔壁——原先管家卢太住的房间。
卢太没表示意见,传宗却不好意思,特别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她。
住了几天,他看不出甚么所谓二十四小时的保护。要保护,总该有个人。
卢太倒关心得很,有空总陪着冬姨聊天或晒太阳。传宗由衷感激,他觉得对冬姨好,就等于对他好。
夜里传宗服侍冬姨上床时,总在十点半左右。他自己每天要上班,也喜欢早睡。睡觉前他习惯暍一杯热牛奶,书上说这样会睡得稳些,熟些,舒服些。
好像做了些梦,好像又是真实的情形,他梦见有黑影进了他的房间,然后从一面墙上隐去。
睁开眼已是清晨,他定定的望着那幅墙,只不过是墙而已,没有门,也没有窗,不可能有人从那儿隐去。
他忍不住失笑。
他好像把自己陷入神秘故事之中。
他约嘉文放工后见面,只有这段时间才有空,晚餐后他又得回顾家陪冬姨。幸好嘉文能体谅,她是个明理又理智的女性。
他们打算在镛记进晚餐。沿着斜坡而上,突然看见安涧街口有几个男人在纠缠。安澜街是他以前泊车的停车场,也是顾氏公司的,他下意识的多看两眼。
「咦!在纠缠的人堆中仿佛有顾家杰,再想细看,家杰已被三名大汉推进汽车,汽车转弯如飞而去。
「拍戏吗?」嘉文问。
看惯了街上常常在拍警匪片,香港人早巳不受惊扰。拍戏而已,又不是真的。
传宗皱着眉头看见疾驶而去的汽车,刚才他不是看花了眼?不会是家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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