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霞,你起来!昨夜我思来想去,想想脑袋瓜子胀大了三十倍,终於悟通了一个天大地大的大道理!你不听就太没天理了,赶快醒来!」风蝶影拉长了她与生俱来的、稍嫌童稚的声音——这点「不成熟」是她唯一肯承认、自我饮恨的缺点——一鸣惊人地朝她的表姊又拉又扯,附带狮吼的闹著、嚷著,一副不引人注目誓不甘休的模样,实在有违风蝶影的一贯形象。「你赖床?好!我马上四处去宣扬你的小名:阿花!阿花!阿花!」「三八阿花向花霞是三三八八的阿花!」「你皮在痒了,疯小蝶!」听了一夜春雨,直至天方肚白才倦极倚榻而眠的向花霞,很苦命的睁开她那双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眯眯眼,这对迷雾般的双眸,使她看起来似乎很迷糊的样子,其实她的聪明机智不下於风太君,甚至心眼尚比风太君多一窍—听得懂风蝶影夸张的、独出心裁的话语,又没给她气得老一岁。「你是醒了没有?」风蝶影的大眼对上人家的小眼,不怎麽放心的伸手去掀人家的眼皮,行为这般顽劣,一点都不体恤人家是天生的眯眯眼,不是故意装出爱困的样子,还说风凉话。「窗户要用窗竿撑开才见得了光,我看你的灵魂之窗也需订做两根窗竿才行哦,要不然老是看不见你的眼睛……咦,你在翻白眼瞪我吗?好好笑,看不出你也有眼白!」向花霞「努力」瞪人。「你是老太婆上鸡窝——」
「什麽意思?」
「奔(笨)蛋!」「你才是老虎戴念珠——假善人!」风蝶影立刻张牙舞爪的反击。「人人称扬的真淑女,在你指腹为婚的『相公』面前便原形毕露,『寡妇心肠、晚娘手段』的欺压我、刻薄我、凌虐我!哦,我怎麽会这样地不幸啊!红颜薄命,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吗?」还很有感情的挤出两滴眼泪来。
「天哪,做贼的喊捉贼!不行,我要吐了,恶!」她愈发惊天动地了。「你有了?」眼睛骨碌转的净往人家肚腹盯看。
「你才有了——神经病!」向花霞很淑女的幽然轻叹,一双迷蒙眼瞳飘飘然游移至窗外,远远地,疑真似假的好像听到了卖花声,「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多麽浪漫、闲适、雅致的一种情境,全教这比真蝴蝶更爱欺「花」的疯小蝶给破坏了,时也命也,一是蝶一是花,向花霞啊向花霞,你命好苦哦!「阿花!阿花!」是可忍孰不可忍。「疯小蝶我警告你,你再敢叫我阿……那个……那个不雅的名字,我就三天不跟你说话。」「你三天不理我,我正好整整三天在你耳边叨叨念念:『阿花、阿花、三八阿花……』反正你不开口就不能骂人,阿——花!」风蝶影就是有本事气得人家哇哇叫,自己却依然嘻嘻笑。唯一的例外,就是段拂。段拂看她的表情,好像看到一个无聊、幼稚、没知识的小孩,或者,一只害虫!所以她讨厌段拂,讨厌得要命。「我终於悟通了一个天大地大的大道理——我之所以会那麽不幸的和段拂指腹为婚,全都是因为你害的。」她义正词严,没半点开玩笑的直指表姊,揭发她的「罪状」。「你的不幸?呵,你的不幸?」向花霞喃喃道:「唉,人人都以为是段拂的不幸呢!」「君子坦荡荡,有话请直说,不要故作小人状。」「我不是君子,更不是小人,我实乃待嫁的闺中少女。」她摇头。「常言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你也别蠢得男女不分、阴阳不明。」「只有男人能当君子吗?呸!我瞧你也是中了男人的毒。我偏要做个堂堂女君子,有话直言,并且要言不虚发。」才怪!花霞心头嘀咕著:你最小人了。「先不谈你和段拂指腹为婚有多麽『不幸』,你说,我怎麽害你了?」「想当初,也就是十七年前,你娘和我娘是很要好的表妹妹,两人同时有了身孕,一时兴起,两家约定『同生女作姊妹,同生男作兄弟,一男一女结成夫妻』,我们未出世就被爹娘指腹为婚了是不是?谁知不久来了一个会算命的道士,算出我爹命中无子,只有一双娇女。呸!这算命的若有灵,世上再无穷人!但在当时,我爹似乎有几分当真,认为我娘肚里怀的是凤胎,等到你出世,一看是个女娃,结亲的誓言就有几分作不得准,偏巧这时段伯父带著五岁的段拂来拜年,见我爹烦恼,开口便道『若生女娃,合该是段家媳妇』!这可好了,我未出世即已订了两门亲事,左右总有一方不落空,我爹也算用尽了心机,省得日後挑媳选婿的麻烦。可是,我何其无辜啊?不及落地就注定一生一世教段拂欺凌,你说,罪魁祸首不正是你吗?恨你不生为男儿身,误我一生好青春,你教我如何不怪你、不怨你?」风蝶影略显稚气的声音,夸大的语气,实在无法使人对她生气。「哦,我懂了。」向花霞垂下睫毛,笑意不知不觉的浮上嘴角。「我曾经怨叹自己命苦,父母早逝,不得不寄人篱下,今朝才终於醒悟自已是多麽幸运啊,忝为女儿身,这才逃过了宿命的大劫。」「你不可以自怨自艾,爹娘待你和我这个女儿没有两样,还常说臭道士算得挺准,眼前不正是一双娇女吗?」小蝶忙不迭地出言安慰,使花霞倍觉温馨感人,她知道小蝶其实是一位软心肠的善良姑娘,但愿段拂懂得珍惜。「等等,」善良之後是本能抬头,她质疑。「最後那一句『逃过宿命的大劫』,那是什麽意思?」
「没特殊意义,只是太高兴了。哦,段拂啊段拂,他接替了我的不幸,我真应该感激他的牺牲才对!」笑容充盈在她那双狭长而生动的眼睛里,忍不住咯咯笑出来。
「要不要我教你报答段公子的方法?」小蝶气呼呼地道:「以身相许如何?」
向花霞没来由的脸一红,啐道:「呸!你尽会胡扯瞎说!」看她害羞的样子,小蝶像是发现了什麽武林秘籍,忍不住一股子兴奋。「天灵灵地灵,风蝶影的鼻子最灵,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害羞?脸红?这会是出现在向花霞脸上的表情吗?对一个皮有三尺厚的女人来讲,简直是一个奇迹!天灵灵地灵灵,风蝶影的神机妙算最灵,是谁造成这项奇迹?是段拂,是段拂。」
「小蝶,你别胡说。」花霞气急败坏。「段公子是你未来夫婿,我对此君若有一丝丝绮念遐想,我还有脸见你吗?又怎对得起养我、育我,对我呵护备至的姨爹和姨母?我……我还算是人吗?你快别胡说了!」
「瞧你紧张的。」
小蝶噗哧而笑。傻表姊,痴表姊,情急吐真言,自己却丝毫没发觉话里的语病。不敢对段拂有意,是深怕伤了小蝶和姨爹、姨母的心,不是讨厌他本人。总之,是不敢想而非不爱想。
嘿嘿,是不敢,不是不爱哦!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看样子,段拂的魅力无远弗届,悄悄打动了表姊的寂寞芳心。
摸了摸自己的心,怎麽一点也不痛?风蝶影难得用脑袋去深思这麽复杂的问题,反正她对段拂少有看顺眼的时候,见了面,也不当他是「未来衣食父母」般的尊重,没故意踩脏他的新鞋算是给他面子了。她就是看不惯一个男人这样注重外表,衣服上连半点污尘、一点皱痕也没有,真怀疑他是不是一天至少换五次衣服?不然他怎麽有办法随时随地的流露出「风流潇洒」的狗屁气质,教她愈看愈惹气!
怪不得,有「情敌」现身,对她的「长期饭票」虎视此耽、欲爱又止,她半但不难过、不生气,尚且笑开脸、睁大眼,等著看剧情往下发展。
「或许,我该自己编剧,事情会发展得快些。」她异想天开。某种神秘的感觉在她胸臆间发酵、翻腾,接著,她的眼睛眯了,历角向上飞扬,静静地、专注地,筒直是没安好心眼的直瞅著表姊瞧,看得向花霞没来由的心悸一下,彷佛有什麽不良的阴谋诡计即将降临到她头上。「你……你一直盯著我看干什麽?」不用怀疑,更无需猜测,若有事情发生,罪魁祸首铁定是全风雷山庄上下最不君子的「小人」——风蝶影是也。「表姊的外貌可美得紧呐!」她话风一转,色迷迷地打量起表姊来。向花霞的美是古典而优雅,一双细长的凤眼非但不成为缺憾,反而含蕴著教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娇嫩的少女肌肤更是光润可人。她的个性也是讨人喜欢的,性情温和愉悦,机智而可爱。「你也很美啊!」花霞有些不安地见招拆招。风蝶影的美是属於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典型。她秀容如玉,明丽似朝霞般耀眼,充满了春天的气息。她一点儿也不贞静,不是闺阁典范,但只要她住前那麽一站,却教人无法不看她,不去注意她的存在。除了段拂,呵,那个该死的、目中无人的段拂!哼!她半点也不意外呢!
一个自命潇洒的男人教他如何不多情呢?身边若没几位红颜知己衬托,岂非不够倜傥风流,怎配得上他人半钦服半嫉羡所给他安上的「卧云公子」之雅号。她老早听厌了段拂的风流韵事。不外乎是与某名妓比一场风雅的琴艺高下,或比赛作对联;与三五好友偕歌妓游湖揽胜,下棋吟诗;更听说他为了成全一位穷朋友与名妓的爱情,大方的为名妓赎身;他陪母亲上山进香,众多名门千金为一睹他的风采,呼朋引伴、不辞劳苦的拥进山寺,教寺僧赚足了香油银……他的一举一动宛若天上最亮丽的一颗明星般引人注目,他的家世、他的风貌、他的才气,促使他年纪轻轻便成了名,成为一颗最耀眼的明星。优雅的段拂,合该有个闲适文雅的外号——卧云公子。高高的坐卧在云端之上,多麽潇洒,多麽孤高!「呸!这家伙最是虚假不实,倒真似一朵教人摸不著边的云,而且是讨人厌的乌云,该叫他*乌云公子*才是!」风蝶影老是看段拂不顺眼,心中的不满自然会积愈多。「本姑娘早想*休夫*另谋良缘,奈何世俗难容,即使逼得他自动解除婚约,後果也教人难以承受,不仅我羞於见人,爹娘亦颜面扫地,总是难以两全,最好是……啊!教他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我这个*受害人*只需掉几滴眼泪,那麽爹娘自会为我作主,让他好看!」
但是,要段拂犯错,谈何容易啊!
段拂的品行好,谨守世俗规范,偶尔风流一下反而更见洒脱,不是傻头傻脑的愣小子!呸,风蝶影听腻了老爹对段拂的百般赞扬,籍以暗示她的「幸运」,简直狗屁不通!她才不要一个自命风流的老公,日後若再起争端,谁来帮她?
这时代的读书人,不以嫖妓为耻,相反地,得到青楼名妓的倾心爱慕,倒被认为是一件风雅的美事,赢得同侪的羡慕。
是的,段拂是一位骚人雅士,虽然学过几天段家的武学,但做一名骚人雅士比做武林人士或商人都加倍地适合他。
骚人雅士自该匹配一位有才情、有慧眼,且肚里能撑船的贤妻,那麽三妻四妾倒也和睦。风蝶影可做不到这点,她小气没气量,慧眼不识骚人墨客,段拂会的她一样也没兴趣,没法子夫妻唱和,「同床异梦」是未来可更知的噩运!
如果她鲁钝些,或虚荣贪财,嫁予「名人」倒也觉幸福。可是她活泼慧黠,调皮雅谑,当然不鲁钝;生来衣食无缺,养尊处优,更不觉段家的财势特别吸引人。她有思想,知喜恶,说不喜欢段拂就是不喜欢段拂!
风蝶影被祖奶奶安上一个「疯小蝶」的外号,却是疯得有个性,浑身充盈著一股形容不出的「劲」,她不野,是有劲。
段拂引不起她的热情,教她觉得没劲儿!
向花霞一直在注意她,瞧她的眼神闪烁不定,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得不承认,她有时也无法了解小蝶,就提段拂和她指腹为婚这件事,那样有才情的一位夫婿,那麽契合的一桩姻缘,别人求都求不来,她究竟有何不满?
若不是指腹为婚,凭她「疯小蝶」的外号,谁敢来求亲?
段拂那麽善解人意,深知小蝶性情也从不妄加批评,更不强求她改变,对她总是耐心忍让、含笑以待,她上哪儿找第二个段拂?真太不知足!无怪乎雷洞春也要暗怨上苍的不公平,才子不该匹配才女吗?连她也……哦,不,不!她无所依恃,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怎能奢想飞上枝头作凤凰?
她羡慕小蝶的幸福,父母双全,良缘天送。她也著急小蝶的无知,太幸福了,所以不懂珍惜,稍有不慎将白白断送良缘。
哎,太幸福了,所以她飞扬跋扈,所以她满不在乎,不将段拂看在眼里,不把段家当一回事,这小蝶,真是……太天真了。
「就这麽办!」风蝶影击掌扬声道,一时间眉飞色舞,似乎想到什麽奇谋诡计可解决心中难题似的,得意洋洋起来。
向花霞暗叫不妙,小蝶的「阴谋」十之八九是教人无法认同的,她不以为这次会例外。先前提到段拂,显然她的「就这麽办」与段拂有关。
「小蝶,」即使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宁可忍耐片刻,也需开导小蝶别走错一步。「段公子乃是人中龙凤,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你若能抓他的心,且不提什麽荣华富贵,他的温柔体贴就足够教你一生一世徜徉在蜜海中。」
「我不爱吃蜂蜜。」
「小蝶!你该知道我意思。」花霞尖刻的叫道:「女子之嫁,不就是求得一生温饱吗?丰衣足食而後知礼乐、知游逸,你何其有幸,夫婿品行高洁,言词恳切,他会伴著你一生快活,绝不用担心遇人不淑等等。」
「呸!*段乌云*喜涉青楼楚馆,当他老婆只有表面风光,其实是强颜欢笑,暗自饮泣吞声,那种*双面人*的日子才难过哩!」
「你呀,尽会道听涂说。」花霞也听闻过段拂的精采绯闻,但「谣言」总是加油添醋,没三分真实性,以她对段拂的认知,打心底相信他仍是洁身自爱的好青年。
谣言止於智者,奈何小蝶对段拂早心存偏见,教她一而再的苦口婆心的劝导。
「捉紧段拂!小蝶,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良人了。」
「什麽话!」她不加思索的说:「我偏不信这世上再没有比段拂优秀的人。」
「即使有,你不一定碰得上;即使教你碰上了,人家或许早已妻妾成群,或许垂垂老矣,或许心有所属,根本看不上你。」
凤蝶影彷佛给刺了一下,即回应道。「敢不敢和我打赌?我非找一个比段拂加倍优秀,而且尚未娶亲的青年才俊,教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一开你的眼界,如何?」
「老天!你简直是一根筷子吃莲藕——净挑眼!」
她反而笑开颜。
「早知晓你没恶意,完全是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著想。」她半点不迷糊,善恶在心中。「换了堂姊洞春,嘿,我可要怀疑她存心激我叛夫,自己好趁虚而人。」
「小蝶,你又胡说了。」花霞尽责的规劝她,雷洞春不是平凡女子,父亲是庄主,本身又受宠於祖奶奶,不是她们可以轻易得罪。
「你怕她,我可不怕。」小蝶深抽了一口气,夸张的喊。「女儿家迟早要去捧别人家的饭碗,在自己娘家作威作福又能得意几时?有本事,找个像段拂这样的夫郎给人瞧瞧,人家才信她真是好命人!怕只怕,段拂也看穿了她『嘴如蜜罐、心如辣蒜』的本性。」这时,段拂倒成了她扬眉吐气的工具。
女人,你的名字叫矛盾。向花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过,她的警语倒真提醒了小蝶:段拂再怎麽讨人厌,留著妆点门面总是好看的,太早「休夫」,被人指指点点可太不体面。
猎夫第一步:骑驴找马。
且记,你必须摸清这匹「驴子」没有难缠的倔脾气,当你找到衷心喜爱的「良马」时,可以不惹麻烦的将他撵到一旁去,或者送人也行。
若能一举成功,又促成另一桩良缘,反过来赢得傻驴的莫名感激,才叫最高手腕,此招另有别名:得了便宜又卖乖。
问题是:段拂是一头傻驴吗?
「唉!」小蝶难得的唉声叹气。「如果爹不是突然病倒就好了。」风晓寒的思想开通,不像雷峒山那样墨守成规,极重门第、家风,万一老爹有个三长两短,一切由伯父作主,她可惨了。比起来,她真爱死老爹了!
「是啊,但愿姨爹早—康复。」
向花霞自幼寄人篱下,不管扶养人百般仁慈厚爱,自然而然便不像小蝶那般肆无忌惮,会早熟些,懂事些,知晓看人脸色,观望局势。
大家庭的生活不容易,若是家业庞大,权重一方,那麽暗地里风云诡谲、明争暗斗的争权夺利是免不了的。风晓寒突然病倒,他的地位自有觊觎方久之人,正等著接手,雷扬是一个,风太君的侄孙叶武泉亦是野心勃勃。
花霞不免感叹。她不留恋这儿的锦衣玉食,渴望跳出是非,有一个完整属於自己的家。她祈天保佑姨爹早日康复,好人应该长命百岁的不是吗?
「老天爷,求求你大发慈悲,显显灵吧!」
「傻瓜!求天不如求良医。」小蝶心直口快,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焦躁。
花霞隐含泪珠,抓著表妹的手,诚挚的、恳切的说:「小蝶,姨爹会没事的。太君出面,以她的名义请来一位有名的神医,若顺利,不出几日便到了。」
「真的吗?」
「你成天往外跑,所以不知昨日刚传出的消息。」
「不往外跑怎打听得到名医住哪儿?可惜『太湖医隐』人不在江南。你说的『神医』是真有其人吗?」
「当然是真的。有太君出面,天下有谁能不卖风雷山庄的面子!」话声高傲又不失端庄,施施然走进秀阁的年轻女子,一张略嫌方正的脸不够柔美,欠缺娇媚,却给人极有个性、凡事自有主见的强烈印象,正是风雷山庄的大小姐——雷洞春。
她身形高挑,不若江南似水柔情的娇娃,犹如能够上马射猎的北地胭脂。
很多人都说,她酷似风太君,不仅外貌相若,连个性、作风都相像。她听了之後,私心窃喜,自信大增,择夫的条件也更高了。
小蝶一见她便没好气,尤其讨厌她一开口便风雷山庄长、风雷山庄短,便讥讽道:「雷大小姐也学会听壁角了,不愧是本庄引以为傲的才女,学什麽都比别人快。」
「小蝶!」花霞睁大了眼。
雷洞春自不跟她一般见识,显得没气质,不似名门闺秀。她亲切的直视表姊妹两人,牵动唇角,泛出一抹笑意说:「都日上三竿了,问丫头才知你们至今未用早点,这可怎麽好呢?婶娘忙著照顾叔叔,我身为长姊,自然该多关照你们。来人!」话落,两个丫鬟手捧食盘,敛眉垂目地走了进来,中规中矩的请安,将一碗碗的早膳轻手轻脚地排放於桌上,以目请示大小姐,雷洞春挥个手表示没事了,她们再次请安,敛眉垂目地退了出去。
「丫头笨拙,或许不合你们口味,两位妹妹请勿见笑,将就用些,千万别饿坏了自己,增添婶娘的烦忧。」
「多谢姊姊。」向花霞以笑脸还笑脸。
「妹妹太客气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雷洞春是重要的人物,重要的人物总是忙碌、忙碌、忙碌,祖奶奶要她陪伴,母亲需她帮忙持家,自然没空坐下来闲聊著,她做不来无所事事的闲人。
「等一等,洞春姊,」小蝶仰著脸,含著忧,清晰的低语。「太君请来的神医,真有本事治好父亲的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