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太客气,我只是尽我的本分。”她也不过是替自己谋条出路罢了。
她的父亲原是杏花镇上的坐馆大夫,但是去年病逝,虽说她也承袭了父亲的医术,但身为女儿身的她,就算医术再精湛,也不会有任何一家医馆聘她为坐馆大夫,所以她每天便沿著几个村镇摇铃,她记得每条山路的村户,更记得谁家的谁病了伤了,得要备上什么药,约莫几天就走上一趟。
“对了,这阵子别再往东边去了,近来有些穿褐色锦袍的人在那儿出没,你一个姑娘家就别走得太远。”
祝湘微扬起眉,想起十多天前,边境才刚打了场仗,受命打先锋的睿王听说被兀术军给抓走了。
“那是东厂的番子。”刘文耀也喝了杯凉茶,边说起近日得知的消息。“这边境一仗打得十分古怪,莫名其妙开打,睿王被逮下落不明,可东厂竟派了个千户长就跟兀术谈和……要是这么好摆平,又何必要打这一仗?搞得咱们要上山打猎都不方便极了。”
“那倒是,依我看分明是东厂故意要整死睿王的,谁都没事,就睿王至今生死未卜,我看哪,凶多吉少。”刘老伯轻叹了声。
天高皇帝远,他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压根不怕隔墙有耳,直把战事当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偶尔到镇上交易兽皮腊肉,听见皇城里的消息,便带回村里闲嗑,直叹东厂横行、民不聊生。
“你们爷俩说话得当心,都说了近来有官爷在这附近行动,你们还——”
“娘,那些番子找了两天就撤了。”刘文耀没好气地道。
祝湘静静地啜著凉茶,不置一语,待自个儿已经歇够,也解了渴,才徐缓起身。“刘大娘,今儿个我带了五日份的药草和药材,五日后我会再过来一趟。”
“真是多谢你了,祝姑娘。”刘大娘说著,将早已备好的一百文钱交给她,像是想到什么,又突地道:“文耀,把昨天那张刚晒好的鹿皮拿来。”
刘文耀应了声,踏出屋外,一会回来时,手上多了张土黄色带黑斑点的鹿皮。
“祝姑娘,这鹿皮虽说谈不上上品,但要是裁成斗篷,入冬时也会暖些,就盼你别嫌弃。”刘大娘说著,硬是将鹿皮塞到她手中。
祝湘本是不肯,毕竟快要入秋,等到入冬后,山中能捕猎的飞禽猛兽会更少,但刘大娘的盛情难却,加上她想起妹妹祝涓入冬时总是缩著肩到镇上市集摆摊,想了下,终究是收下了。
“多谢大娘。”这一件鹿皮谈不上极品,但要是到市集上叫卖也是能卖个一两银的。
“是我该谢你。”五天分的药材和药草才收一百文钱,这收费简直是像他们占尽了她的便宜。
依她老伴的伤势,要是到镇上求医的话,没花个几两银子都打发不了的。
“那我先告辞了。”
“也好,趁著日头还在,赶紧下山。”刘大娘不敢多留她,毕竟近来边境并不安宁,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总是不妥。
祝湘把东西收拾好,背起了竹篓离开刘家,一步步地朝山脚走去。
走了一大段的平缓山路,远远的,她就瞧见山脚下的林子里头有两个男人龟速般拖著脚步走。
她微眯起眼,猜测身形较矮的那个男人大概是受了伤。
直到只剩十几步的距离时,她瞧见两人身上都穿著粗布青衣,但是再走近一些,看清两人面貌后,她蓦地一愣。
但错愕只在一瞬间,她神色不变地迎面走去,踩著原本的步调,与两人擦身而过。
不用怕的,因为他们认不出来的,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杏花镇位在东诸城城南外的枢纽上,东诸城是边境大城,是南来北往的商旅必经之路,各地商旅总选在此镇休憩,因此杏花镇上市集交易热络,酒楼客栈常是高朋满座。
尽管近来边境战火再起,但一场儿戏般的战事,没让商旅们和镇民看在眼里,现下已近掌灯时分,余晖西照,通往镇北市集的几条主要大街却依旧熙熙攘攘,而市集边缘地带,大概都是热食类的摊子,人潮倒是显得松散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