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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半山腰的雾气有些许重, 别墅前的花草枝叶上沾了露水, 夜里下了小雨,泥土湿软。
客厅内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躺在沙发上的人动了动,刺目的光线使得他皱了下眉头。
“醒了?”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里面流露出藏不住的关怀。
顾松义朦胧的睁开眼, 脑子因为宿醉,一阵一阵的疼, 他把手臂搭在额头上,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衬衫, 袖子被折到小臂中间,酒味和烟味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变得更加难闻,令人作呕。
他太阳穴一股一股涨得难受, 身上各处也不舒服,沙发虽然柔软,但到底不是睡觉的地方。
他适应了好一会, 才撑着手坐了起来, 黑发青年逆着光, 站在沙发前,他只需偏一偏头,就能看见, 顾松义心底无端升起满足。
黑发青年开口问他:“要吃点早餐吗?”
顾松义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 他也不清楚,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带上一张温和的面具来面对别人。
他声音是晨起时独特的沙哑:“你做的?”
柏坠看了眼餐桌上他点的外卖,这会儿外卖盒已经被他丢了,一样样色香味俱全的菜放在碗里,厨房里还煮着一锅粥。
粥倒是他亲手煮的。
他只愣神了一秒,默认了他的话。
顾松义心尖像是被倒了一罐汽水,在往上溢着泡沫,他深情款款的说:“我先去洗漱。”
至于他为什么睡在沙发,而不是在他的卧室,这个问题早被顾松义抛之脑后了。
他上了楼,进了洗手间,捧了把冷水往脸上去,顾松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泛起不知名的欣喜。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似乎还是在中学见到喜欢的校花。
他看着镜中人的表情,慢吞吞的挤出牙膏,眸中势在必得。他很确信,他对桐薄,有点心动了,既如此,当然要把人弄到手,玩腻了,再丢掉。
他这么想着,抬手刷牙,肩膀忽的一痛,他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牙刷松了,顾松义倒吸一口气,才发觉右半边肩膀痛的发麻。
在楼下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不过那时他以为只是落枕,但没有哪次落枕这么痛的。
顾松义解开衬衫的扣子,用左手扒开一看,肩膀上一个发紫的手掌印闯进视线,他瞳孔猛地一缩,指尖微颤的抚上了那处。
刚碰上,他就用力的咬住了牙根,把手放了下来,很痛,痛到只轻轻一碰,就差点叫出声。
心中更为恐惧,他又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脸色倏然变得苍白。
平安符,不见了。
柏坠坐在餐桌前,手里端着咖啡一碗热乎乎的粥,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他手搭在大腿上,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击着。
二楼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顾松义出现在楼梯口,他扒着栏杆先是看了眼沙发,灰色的沙发,如果落在的上面,一眼就能看到,但是没有。
他衣衫杂乱,扣子也没顾得上扣,见黑发青年坐在餐桌前,他一时感到一阵阴冷。
他有片刻的失神,是了,昨晚是桐薄送他回来的,肩膀上的印子和平安符,都有可能是他搞的鬼,可是他一个瘦弱的青年,哪来的力气把一个成年人的肩膀捏成这个样子……
顾松义脑中杂乱,柏坠抬头,问:“怎么了?”
青年一抬头,那阵阴冷被驱散,顾松义看着他的脸,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他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但看了两分钟,什么都没有。
寻常的和他打招呼,也没有哪点表现出非常人的痕迹,宿醉的头疼一阵阵涌上来,顾松义手抵在额头。
是他想多了吗?
他问:“你有没有看见我脖子上的平安符?”
过了两秒,他又补充了一句:“上次给你求平安符的时候,我顺便也给自己求了一张,和你那张是一样的,你有看见吗?”
只见青年茫然的摇了摇头。
柏坠手摸着口袋,抬头一脸诚恳:“没有,是不是昨天回来的路上丢了?”
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顾松义抬手摸着右肩头,神情古怪:“昨天——算了。”
他想了想,没有问出口,看着底下的饭菜,也觉着没有一开始那样有胃口了,吃完早餐,顾松义尽职的把柏坠送到了校门口。
顾松义心里装着事,柏坠不是多话的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林家那边柏坠签了保密合同,他们也不知道女鬼是柏坠降服的,林路汶在两天后回了学校,顺便和柏坠说了女鬼的下场。
女鬼怨气不散,罪孽深重,死时腹中胎儿还未成型,被她炼化,无法超度,以防她再出去害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柏坠拜托林延查的东西,一个星期之后才有了音讯,他没有派助理送过来,而是自己直接找了过来。
两人还是在校门口的咖啡店见面,省去了没必要的寒暄,林延把一份文件递给他,柏坠接过,他却没有松手。
咖啡店此刻人不多,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见到这场面,有些奇怪,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他低头放下咖啡就离开了。
柏坠和他对视一眼,放开了手,牵动了一下嘴角,问:“林总这是什么意思?”
林延也没把文件收回来,就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心,他慢里斯条的整理了一下起了皱褶的袖子,说:“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
“是吗。”柏坠这么说着,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坐在对面的男人,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经过衡量标准做出来的,优雅高贵,如同一只波斯猫,性情温文尔雅,举止风度翩翩,无一不透露着良好的家教。
不过柏坠更直观的,感觉到了他和上次的不一样,林延身上带有上位者的威压,还包含着攻击性,要是心理承受能力稍许差一点,被他这么盯着,这会早已溃不成军。
林延道:“桐薄,其实我对你挺好奇的。”
他低沉的声音宛如大提琴般动听,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面。
“一个大三学生,据我所知,你之前似乎并不会玄术,但在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是为什么?”他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变得这么快。
现在的桐薄,看起来也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林延一眼就能辨出两人的不同,进医院之前,桐薄是孤僻,出来后,是对什么事都不在意。
当然,顾松义除外。
无论是进去前还是出来后,面前的青年都对顾松义挺在乎的。
他毫不掩饰他调查过柏坠,柏坠也不意外,他往后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说:“死过一回了,当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这话的性质说的模糊,林延以为他说的是差点死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才变得不一样了。
柏坠不慌不忙的样子,倒是让林延信了几分。
他想到他调查来的资料,青年是在停尸房“死而复生”的,不排除他的身体被恶鬼所占有,但若是恶鬼占有了,那一具身体也无法用太久。
因为死尸会腐烂,即便有恶鬼的怨气支撑,也撑不过半个月。
他没在青年身上闻到别的味道,味道可以掩盖,温度和脉搏掩盖不了。
他托的人去调查时,医院对青年还有印象,这事太过惊异,而且还没有过太久,当时的护士们都还记得,青年脉搏正常,身体各项机能也完好无损,很健康。
柏坠答了那一句,林延也没再问,他看着青年面上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死气,手指抚上了杯口,眨眼之间,死气又无迹可寻。
他眉头微蹙。
林延低垂着眼帘,挡住了目光里的疑惑,声音平稳的说:“不知道能否冒犯的问一句,你让我调查顾松义是为什么?”
柏坠目光落在文件上,淡淡的说:“调查的东西,想必你也看过了,我为什么调查他,这点——应该不关林总的事吧?”
他托林延调查的,是顾松义住院的那段时间,差不多正是一年前,他那段时间住院,对外只说是身体不好,没人专门去调查,谁又能想到,身体不好的顾少,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呢。
柏坠之所以让林延去调查,还有另一层用意,倘若顾松义背后帮他的人,是林家人,林延不会认不出,他要是有意抹去那个人的存在,柏坠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到时候,他就要重新来掂量该不该接近林延了。
林延脸色不变,柏坠问:“我能看了吗?”
林延扯了扯嘴角:“请。”
柏坠不介意就在这里看,他拆开文件,从里面拿出一叠白纸,上面是顾松义住院那段时间里,接触过他的人。
他一页页翻过去,只有十几张,十分钟不到,他就看到了底,这里面,没有柏坠想看到的人。
他把纸放在桌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谢谢林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该走了。”
咖啡杯放在底盘上,发出一声脆响,林延开口留人:“且慢,我有一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柏坠看向他,林延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不如边吃边谈?”
*
夜色渐浓,林延开车到一家饭店,车停在了饭店旁边的停车位,柏坠拉开车门下车,林延从另一边下来。
他拿着车钥匙,一个球形的水晶吊坠从车钥匙上面掉下来,滚到了马路上,林延快步走过去,弯腰去捡。
柏坠本在路旁等他,忽然看见远处往这行驶来一辆车,他张嘴叫了林延两句,距离明明不远,林延却没听见似的,站在马路上,他目光闪了闪,快步跑过去。
车子靠近了林延,也没有分毫的减速,就像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林延也察觉到了,他偏头一看,车子近在咫尺。
一道力扑向他,连带着两人滚向公路旁的草丛,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柏坠手臂外侧传来火辣辣的痛,他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林延。
林延撑着手臂起来,“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