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此次回乡便算是给父老乡亲道了别,也算是归了家,老奴知道老奴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还求太后,在老奴百年后,在这华阳城给老奴一地安身之所。”
太后朝着小禄子摆摆手。
“扶你家公公起来。”
待陈公公再次坐下,太后才道。
“哀家知道,你打着这个主意,前些日子便亲自为你选了个地儿,就在皇陵脚下,你可愿意?”
陈公公闻言满脸惊慌又要下跪,这次倒被太后及时制止了。
“坐着回话。”
陈公公刚立起来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是。”
“太后娘娘,万万不可,老奴只是卑贱之躯,哪里能挨着皇陵。”
“只要在这华阳城随意找一处即可,万不敢……”
太后摆摆手,打断陈公公。
“好了,哀家主意已定。”
“只在皇陵脚下,又不在皇陵,再说了,那里也不乏历任先皇的有功近侍臣子,你且安心。
陈公公还欲说什么,便听太后道。
“那里是离先皇最近的地方,你要再多话,哀家便把你放到华阳边边上去。”
陈公公闻言闭了嘴,离先皇近些,他安心。
“老奴谢太后娘娘。”
哀家轻轻一叹,看向远处。
“这一晃,先皇竟离开十多年了。”
“你这再一走,哀家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陈公公一惊连忙道。
“太后慎言,太后还有陛下啊。”
太后轻轻一笑。
“是啊。还有陛下。”
“若不是有承儿……”
若不是有承儿,她早就随先皇一道去了,那个没良心的,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两手一摊,就不管事了。
这些年,她每日都在思念他,也时常梦见他,她就这样靠着那短暂的梦境坚持到了现在。
“太后娘娘,听闻陛下与顾大姑娘感情甚好,想来不多时,娘娘就可以抱上小皇孙了。”
陈公公连忙道。
太后一怔,随后笑骂道。
“你这老家伙,是怕哀家想不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好不容易就快要抱上小皇孙了,哀家才舍不得呢。”
“先皇这个没良心的,就让他一个人在下面孤单着,看着哀家儿孙满堂,还不气死他。”
太后骂完还觉得不解气又瞪了眼陈公公。
“你这老家伙也是个没福气的。”
陈公公呵呵一笑道。
“先皇可不是没良心,先皇对太后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啊。”
“老奴能有幸看到陛下大婚,已是没有遗憾了。”
再说了,先皇都已经驾崩了,又何来气死一说。
太后斜了他一眼。
“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见不得本宫说他半句。”
那脱口而出的“本宫”二字,让两人同时一怔,当年,她跟先皇耍了脾气,但凡陈公公为先皇说了半个字,她便也是这般骂他。
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声,两人都陷入了那些共同的回忆,回忆里,都有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
等太后回过神来,陈公公已离开多时。
“他也要走了,他这一走,哀家与先皇之间唯一的见证也没了。”
太后喃喃自语,柳嬷嬷眼眶微红,上前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姑娘,您还有奴婢呢。”
太后眼底一片湿润,伸手环着柳嬷嬷的腰,靠在她的身上骂道。
“没个正形儿,哀家都这么老了,还叫什么姑娘。”
她记得,她与先皇初遇时,先皇也唤她一声姑娘。
太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在梦里,又梦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姑娘,这可是你的发簪?”
薛太妃听着底下人的通报,坐直了身子,眯了眯双眼。
“那个老东西回来了?”
“是,今日晚膳时分到的,陛下派裕籍大人亲自去接的。”
薛太妃冷冷一哼,鲜红的指甲似乎快要掐进了木椅。
“都快要死了!还回来做什么。”
当年,她可没少在那个看东西手上吃过亏,仗着自己是陛下身前的人,处处与她作对,偏先皇对他恩宠有加,她动不得他分毫!
郑嬷嬷连忙上前道。
“娘娘,都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娘娘惧他做什么。”
薛太妃眼里似要冒出一团火。
“当年,他三番四次阻挠哀家面见陛下,哀家以为,他这是回去等死了,却没想,竟还有命回来!”
“娘娘,底下的人说了,他一回来,陛下便宣了太医,这说明他的日子也要到头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郑嬷嬷身为柳太妃的贴身嬷嬷,自然也是不喜陈公公的,当初宫里就太后与柳太妃诞下皇嗣,陈公公跟着先皇向着太后,如此一来,几人便是天生的对头,恨不得一脚能将对方踩下去。
斗了这么多年,柳太妃始终都矮太后一截,这让她的心里极为愤怒,好在她的殷儿还算争气。
前些日子,殷儿让她稍安勿躁,他自有计划,她如今就憋着这口气等着殷儿将皇位抢过来,将那对mǔ_zǐ踩在脚下!
“郑嬷嬷,去叫殷儿进宫来见哀家。”
郑嬷嬷瞧着薛太妃不虞的脸色,连忙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