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高校教师 > 第五章

第五章

「我一口气爬上五楼的。刚下班,顺道回家。」

「下班?」沈冬生呆一下,没注意到那「顺道」的言外之意。周末她还工作?他没想到。想想,他一点也不了解她的情况。这麽多年的空白,横隔在中间,尽是那教人眼盲昏眩的黄金色阳光,还有那在惆怅的午后蓝天。

「嗯。」她含糊带过去,反问:「你呢?在做什麽?」

「我?在跟你讲电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知道。正想再开口,嘟一声,通话时限快到了。他摸摸口袋,没有铜板了,只好说!「我身上没有零钱了,所以,呃——」

「你现在人在哪里?」她忽然问。

「呃,学校。」

「我马上过去!千万别走开——」徐夏生急急喊起来。还来不及把话说完,通话便断了。

沈冬生无意义地看看话筒,慢慢挂上电话,抬头看一眼廊外的太阳。从活动中心这头看出去,美术教室那栋漆得艳白的楼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他的视线几乎花了,盈满了那年五月的光影。

※※※

电壶里的水滚了。沈冬生将开水倒进洗笔筒里,浓浓的咖啡粉溶开,溢出袭鼻的香气。看看时间,才过二十多分钟而已。他放下水壶,拎了装在笔筒的咖啡,走到廊外。

长廊外的阳光依然亮灿得教人花眼。光和影交错,无声的热闹中透了那麽一点寂寥。他看怔了,看进了那年的夏光,莫名的想起她对他说的——她说她像夸父在追日。

徐夏生啊……他喝口咖啡,把那个名字吞咽进肚子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陶醉,徐夏生在电话里的语气显得几分急切,怕他走掉似。这样想,他心情不禁愉快起来。

他又喝口咖啡。目光眺远,没有人的校园十分的空荡。徐夏生什麽时候会到呢?他耐心地等,好像在等待一朵玫瑰花开放。

过了不久,校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徐夏生来了。从阳光下,从时光隧道中走来。沈冬生屏住气,像多年前那样看著她打阳光下走来。不同的是,这次她笔直走向他。

「沈——冬——生!」她朝他用力挥手,跑了起来。

一直跑上了二楼,到他身前,笑了。他心中一阵抽搐。

「嘿!」跑动的关系,徐夏生双颊微微发红著。

「干嘛用跑的,慢慢走不就好了。」沈冬生和气地说道。

「太急了。」徐夏生不好意思又笑起来。

「急什麽?我又不会不见了。」他笑睨她,摇摇头。

话一出,两人同时一怔,都感受到彼此话语的不妥当,察觉到那暧昧的气氛。沈冬生赶紧说:

「要不要喝点咖啡?」

态度又自然了,齿轮又对上了盘。

「不用了,谢谢。」徐夏生摇头。

「不必客气,反正都是现成的。」不知是不是他「多心」,看到他,她显得神采飞扬。

这算不算「中年老头」的自我陶醉?沈冬生啊沈冬生!他赶忙喝口咖啡,把微微发烫的脸庞埋进洗笔筒里。

「不是客气,是不能喝。其实我不常喝咖啡,咖啡因对我作用大,喝了晚上就睡不著了。」她没告诉他,上回在咖啡店喝了那杯咖啡,她一整晚简直张眼到天亮。

「这样啊……但我除了咖啡,就没东西好招待了。」

「我又不是客人,不必费心招待我的。」徐夏生又笑了。太阳光从走廊外侧斜照进来,侵染了她半边的身子,照得她眼中的水光,闪闪在发亮。

沈冬生的心极唐突的一跳。

他吓一跳!这突如其来的悸动颤跳得如此冷不防,他一时几乎不能抬眼看她。

「既然不喝咖啡的话,那就真的没什麽东西好招待你喽!」他转身走进教室,心悸平息了。

「没关系。」徐夏生跟著他进去。

她一靠近,沈冬生便闻到一股隐隐的香味。他一下子就认出来,是他送她的那款香水。他心情不禁变得好,侧头问:

「你擦香水了,是不?」

「嗯。」徐夏生点头,边说自己边抬手闻闻,「我在耳朵後和手腕喷了一点。闻得出来吗?」

「稍微。」岂止稍微,当然!沈冬生几乎懊恼起来。他要她不要忘掉,怎麽反而是他自己记得这样牢,忘不了这气味了?

「真的吗?味道会不会太重?你闻闻看。」她伸出手腕,望向他的水丽的眼似乎会起波涛。

她的表情无心,似乎没那麽敏感。沈冬生内心却不禁起伏摆荡起来。他意识太多了吧?他原可以若无其事,就像对一般学生那样,再自然不过的应对过去。但他心田这一阵起伏,就把整个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复杂化了。

他略低头,草草闻一下,说:「还好。这香味本来就不会太浓。」随即抽开探近的身体。一不小心,手腕震了一下,手上的咖啡洒了几滴在桌子上。

桌上摆了学生给他的他的星座个性分析表。徐夏生好奇,拿了起来,说:「这什麽?你的星座分析?」嘴角隐隐斜起一抹笑意。

「那个啊……」沈冬生抬头望一眼,一边擦掉桌上的咖啡渍。「学生给的。最近好像很流行星座、命盘什麽的。」想起什麽似,加了一句:「对了,你是什麽星座的?」

「你也信这个啊?」他这麽问,她不禁笑出来。

笑得他有些尴尬。说:「只是随口问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夏天生。」

「我记得你是七月生日,对不对?」

「嗯。七月的尾巴。」

「月底?」沈冬生想了一下。那些小女生吱吱喳喳说了好多,他不想知道都不行。「那你是强悍的狮子头喽!」七月底,狮子座吧。

「没那麽底啦。」徐夏生摇头,「二十多,卡在中间。」

「那麽就是恋家的螃蟹了?」

她笑起来,对著空气挥个手。「卡在中间啦。你呢?」

他比比那张分析表。

「真的?我记得你不是——」她狐疑著,连忙住口。

泄露了。她对他那麽在意,什麽都记得。

「学生问我,我随口说个日子,不过差不了几天。」沈冬生心情更好起来,享受起这样的闲话家常。

「那麽,照这纸上分析的,你就是一阵捉摸不定的风了?」徐夏生歪歪头,对著那张星座分析表勾起戏谑的嘴角。

「没那麽神秘。我不过是一股轻吹的风,没什麽力量。」沈冬生边喝口咖啡边看著她。开玩笑也带暗示——他不过是个平凡无甚特殊的俗人罢了。

但却惹得徐夏生笑开,轻勾的嘴角接成泛滥的涟漪。

他抓住她这个笑,说:「你以前不笑的,为什麽现在——」他停顿一下,「为什麽现在,这样笑了?」

因为他声音放得轻吧?平淡无奇的问题,却好像,唉,在问情话。他自己不察觉,徐夏生也似乎没那麽多心,只是突然变得柔缓的氛围将两人拉越过某个界限。

「唔……」徐夏生迟疑一下,咬咬唇,犹豫的眼神从低下的眉掠过,撞上他的目光。她只得吐口气,吐得重,倒像叹息。说:「你看我是不是生了一张郁郁寡欢的脸?我自己不觉得,不爱笑,是觉得没什麽好笑。可是,别人不这麽觉得,总是观察你的脸色,说是关心,嘘寒问暖的。所以,只好笑喽。笑一笑就应付过去了,省事很多。」

「这倒真是!」原来。沈冬生点点头。一开始应付,然後慢慢就习惯了。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但他想想,偏作弄问:「那麽,你也应付我吗?」

「嘿!」徐夏生皱皱鼻子。「我也有真心想笑的时候。」

「比如?」

「比如刚刚啊。」

两个人的语气和态度渐渐倾向於不自觉的亲近。沈冬生好心情地说!「你是嫌我好笑?」

「你是故意挑我毛病对不对?你呢?你以前也是不爱笑的。」

沈冬生猛愣一下!无法告诉她唐荷莉的事。因为唐荷莉爱笑,所以他跟著陪笑,然後就习惯了——

「没什麽。」他表情变得不自然,「跟你一样,我也有真心想笑的时候。又不是木头。」

「所以喽!」徐夏生摊摊手。

奇怪他们可以交谈得这麽自然,气氛这麽舒畅。如果他们那时候能像这样说话就好了,就不会错过那许多年——

沈冬生显然也有这样的感觉,也这麽想。说:

「你那时如果能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就好了。」

是啊!当时她如果能主动一点、大胆一点、勇敢一点就好了。但人的性情无法一下子说变就变,他不知道她要费多大的力气克制羞却,压下自尊及可能被拒绝的恐惧,才做得到这样的程度。

「现在也不迟吧?」她不自然地笑一下,突然地不敢再看他的眼。

沈冬生也感觉到了,装作没事,说:「当然不迟。只不过,现在我们的地位一样了,相对平等。早些年,我就可以欺负你了。」说著,眼睛眨了眨,玩笑的意味浓。

「你还说呢!当时你还不是照样欺负人,说什麽我的画是中国水墨画的再——」她猛然掩住口,一点懊恼。

「你还记得那事啊?我真的有那麽说过吗?」沈冬生一脸健忘。其实他记得再清楚不过。

「所以喽,」徐夏生睨他一眼,「欺负人的人永远不会记得他欺负过人。」

那神态带点嗔、一点娇,从来不像他记忆中的她,惹得沈冬生心头极唐突地又是一个悸跳。但那表情那麽鲜活,他忍不住笑起来。

「瞧你说得那麽可怜,我那时真有那麽差劲吗?」

「还好啦。」徐夏生浅笑一下。看著他,收住笑,说:「你真的变得爱笑了。以前你最不喜欢人家没事跟你傻笑。」

现在也不喜欢。但人总是要妥协些什麽的。他不笑了,凝望著她,口乾舌燥,轻声问:

「这样不好吗?」

「不,没有不好。」她忙摇头,下意识倾偏了偏脸,说:「不过,以前你像一尊石膏像,现在变成血肉的人了。」

「你这是在损我?」沈冬生苦笑起来。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笑的样子——」她说著,不自觉咬住了唇,又轻声加一句:「你不笑的样子我也喜欢——」

气氛浓起来。她还咬著唇,他替她痛。玩笑说:

「反正我不管笑或不笑,都跟石膏像一样好看。」

徐夏生听得笑出来。嘴唇上一圈隐约渗血的牙印圈。他忽然有股冲动,想伸手去抚触——实在太红了,红得刺眼,教他无法忽视不见。

「夏——」他不禁倾向她,想开口,又唇乾舌燥起来。她注意到时间,忽略他的靠近,说:

「啊,我得走了。」

「这麽快?」沈冬生脱口出来。她来不到半小时。

「嗯。待会还要工作。」她原只是回家拿忘了带的东西,不期然撞到他的电话。好不容易他打电话给她了,她怎麽能错过呢!对他,她是这麽地「急」,顾不得矜持——都错过那麽多年了,就算是仪式,也该收拾一下吧?所以,她费那麽多力气,赶迫自己多一点主动,再多那麽一点,一次再比一次多一点。

「工作?」沈冬生呆一下。对了,她刚刚在电话中提过的。「什麽工作?周末还要上班?」

「也没什麽。」她像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挥个手,「我在补习班教儿童美语,只是打工性质。这时候也找不到什麽像样的工作,我又没学历——我打算存些钱,回去把最後一年读完。反正就剩一年了。」

「这样也好,就剩一年而已。」

「所以喽,混也要把大学毕业证书混到手吧。」她开句玩笑,半带认真,脸上要开未开的笑容形成了嘲讽。

他忍不住伸手过去,半途忽然警觉,倏地缩了回去,急忙说:「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搭公车过去,很快。」

「不必跟我客气——」

「真的不用了。」她不想他麻烦。对他摆摆手,「那我走了。」才转身,不防又回头说:「对了,下礼拜四晚上我不用上课,你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才说她不能喝咖啡的。

「礼拜四?」他踌躇一下。那天好象有什么事……哦,对了,施玉卿。「嗯,那天我有点事……有个老师找我谈点事情。」也不知为什麽,他多加一句解释,不想她误会。

「会谈很久吗?我可以等。」她一口气把话吐出来,怕说得太慢,哽在喉咙里给夭折。

「我也不知道会多久。」沈冬生沉吟一下。他也搞不清楚施玉卿究竟为什麽找他。「我看改天好了,免得等太久。」

「没关系,我可以等。」改天,不晓得改到何年何月。小朋友平素放学以後和周末假日才有时间上补习班,所以她礼拜六、礼拜天多半都是要工作的,平时也都是下午或晚上上课。

「还是改天吧,夏生——」

「就这麽说定。」她打断他的话。「我走了。我会在上次的咖啡店等你。」又对他摆摆手,随即转身出去,好似怕耽搁久了,他会改变心意。

「夏生!」沈冬生追出去。

徐夏生已经一溜烟走到楼下,听见他的叫喊,抬起头笑开,又再次对他挥了挥手。

沈冬生倚著楼墙,原想追说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看著她。阳光哗哗,照得是他们那年的寂寥与热闹,还有沉默的相对。

空气轻吹的也是他们那年五月的微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缠绵爱情锁茶意绵绵草莓满地红不照规矩来不速配之婚不及格的魔女不公平爱恋别喊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