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头看见云落走进,便随意地停了手,裴镇浑身是血地昏迷在地,手中木剑早已跌落在一旁。
云落有些惊讶,“前辈,您在教他学剑?”
姜老头看着窗外,“不然我打他好玩?”心里却嘀咕着,这小子确实挺欠揍。
云落长揖及地,这些天来,对于姜老头在剑宗的地位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他愿意教自己和裴镇学剑,是自己两人的福分,“多谢前辈。”
姜老头瞅着像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的裴镇,“哎,没有你扛打啊。”
云落哭笑不得,随后姜老头便吩咐他做起了之前霍北真所做的事,将裴镇搬到浴桶中,浸泡药浴,然后又回到姜老头面前。
姜老头大咧咧地蹲在一把椅子上,“全学会了?”
云落有些犹豫,“算是吧。”
姜老头双目一瞪,“什么叫算是吧,会没会?!”
“会了,会了。”
从椅子上跃下,姜老头看着云落,神情微微有些严肃,“做好准备了没?”
深深地调息几口,云落对着姜老头坚定地点了点头。
云落盘膝坐下,姜老头站在他对面,准备出手撤去剑气阵。
临到此时,万事洒脱的姜老头竟微微有些患得患失,又问了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本已经闭目内视的云落睁开眼,再次点了点头。
姜老头心中暗叹一声,开口道:“剑气阵一旦解开,你要忍住,用符箓之道画符,快速的消耗掉符力,至于对象。”他左右看了一下,“就朝着我吧。”
云落闭目点头,姜老头轻喝一声,“来了。”双手一指,云落丹田之内的冲天剑气阵瞬间崩散,一道道剑气在云落不知道的情况下飞速地钻入了剑气九转的十八个窍穴之中。
原本轻轻飘荡与世无争的符力,在没了剑气阵的束缚之后,轰然炸开,在云落全身经脉之中涌动。
云落面容登时变得狰狞而痛苦,强行收束心神,舌尖一咬,用疼痛维持一丝清明,回想起那位帅气大叔所传授的符箓之道。
“符者,书也,字也,圣人造字而鬼神惊,上感天人,下应阴阳。符之道,其实是符道之。”
“道,不是大道,而是告诉,告诉谁?告诉这片天地,告诉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们身边的天地元气。”
“怎么告诉?就是用我们画出来的符来告诉,告诉天地我们想做什么。什么是符,花鸟鱼虫的痕迹是符,大河奔腾的线条是符,枯叶绿草的脉络是符,风吹幡动的招摇也是符。”
当时的云落不解问道:“那符是模仿?”
帅气大叔笑了笑,“那是画家。取其意而忘其形,你想将那片山搬来,便要去想山峦之厚重肃穆;想要吹一阵风,便要想着那风是如何在天地之中流淌。所有的符,就是要清楚明白地告诉这片天地,我们要什么,讲解得越清楚,符力也就越精纯。”
“所以,符道的传承,无法模仿前人的路,每一位符师,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好好揣摩。”
这些漫长的回忆都是在一瞬之间闪过,云落想起当日在剑魂福地的洞窟之中,那些被瞬间禁锢的剑魂兽,抬起右手,轻轻画出一个井字,当最后一笔的那一竖落下,一阵符力涌动,将姜老头笼罩。
姜老头感觉到身体微微一紧,虽然对他而言,这样的禁锢是微乎其微的,但这意味着一件事。
他看向云落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奇,竟然真的成了?
虽然文伟告诉过他,符临那小子只是将符道的一些入门基础告诉了云落,让其修炼,但仅仅一天的时间,也过于不可思议。
据他所知,符临当年从开始学习到画出第一道符用了多久来着,一个多月吧?
但实际上,却是不能这么看的。
符临当年的学习是将符道作为立身之本的,他师父教导他的方式也是循序渐进,先学基础知识,打好地基,再由易到难,一步一步走得扎实。
云落这纯粹就属于赶鸭子上架,或许已经称得上当世符道第一人的符临,将自己毕生的符道感悟选了些最根本的道理一股脑塞给他,你自己琢磨去吧。
要不是这些年云落习惯了荀郁如出一辙的教授方式,估计只能两眼一抹黑,抓瞎。
别忘了,这四年来,他还没有任何效果地感知了四年的天地元气,对天地元气的流动已经到了极其敏锐的地步,再加上符天启在洞穴中一连百余次的井字符演示,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笔。
哪怕就是这么多机缘巧合之下,云落也就会画这一道符而已。
符道,何其难也。
若非如此,四象山出了个符子,大端王朝怎么会撕破脸也欲将其灭杀在襁褓中,隐忍一生的四象山山主又何必拼掉老命也要保住符子。
世间的修炼法门,大多是纳天地元气为己用,比起符道的直接勾连天地,少了一份直接。
符道,在某种程度上,尤其是在符师眼中,是要高出一筹的。
仿佛回到了那天福地之中的洞穴,外面涌动嘶吼着无数的剑魂兽,端坐在地上挥动手指的成了自己,随着手指不断挥动,一道道井字符的诞生越来越迅速,符意渐渐精纯。
姜老头看着云落脸色渐渐平缓下来,心中长出一口气,身上的一道道禁锢也没有被他震散,面带微笑,如同欣赏一位后辈的杰出作品。
体内的符力被消耗一空,真气骤然解脱束缚,流转全身,云落的手指不停,在空中再画出几笔,瞬间感觉到丹田一空,聚气下品的真气被一抽而尽,一阵虚弱感骤然来袭,跌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