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久很久了!
郑凡笑了笑,指了指桌子,道:“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不要这般拘束了,我们还是围桌而坐吧。”
原本,是郑伯爷躺着,这夫妇俩正襟危坐,现在,大家可以平起平坐了。
范正文也没扭捏,领着妻子坐了下来,四娘上前,给大家重新续杯凉茶。
“不瞒范兄,本伯这次入楚之前,其实设想过许许多多,但入楚之后,没想到会是这个场景。”
范正文笑道:“别说伯爷您了,就是范某,也没想到过会是伯爷您这次入楚,说句开门见山的话,如果换做其他人这次入楚,范某,范家,必然不会这般开诚布公地招待的。”
这是实话,
因为世人都知道郑凡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毕竟,郑凡最早是靠着六皇子的赏识才得以被提拔的。
“不过,伯爷,既然是自家人,那咱们就说说自家话,蒙山地界,我范家是能够掌控的,这一线上,我范家都能吃得透,这次之所以在下庸这座外宅里,请伯爷住进来,也是想对伯爷您说明;
再往下庸深处走,或者过了下庸,我范家想继续帮伯爷您遮掩行踪,就难了。”
继续往里走,就要出自家势力范围了。
郑凡闻言,点点头,道:“还请范兄教我。”
这个人,心机深沉,是个人物,郑凡不介意在此时稍微说点儿好话,摆个低姿态,毕竟,能得实惠的,还是自己。
“伯爷这话就言重了,伯爷这次入楚,范某斗胆猜测,想必有三个目的,伯爷且听,看范某猜得是否准确。”
郑凡抬起手,道:“哦,请说。”
“第一个目的,乃是探清虚实,虽说燕楚两国之间,互相往来的密探必然不少,所能传递回去的消息,也是极多,但有些路,到底得自己走过才知道深浅,尤其是对伯爷这种军旅之人而言,最是如此。
范某曾听说,当年靖南侯为了打好借道伐晋这一仗,曾数次以白龙鱼服亲自走过那条道,这才能有那一场神兵天降入晋之大捷。”
郑凡闻言,点点头。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就比如在当初自己第一次入乾时,是真没想到乾国那看似密密麻麻的堡寨后头,其边军,竟然是那种鸟样。
事实证明,如果当初大家都知道乾国三边边军那么拉胯的话,根本就轮不到他郑凡第一个下海吃螃蟹。
这次入楚,从范家身上,其实郑凡很清晰地感知到了楚国的社会面貌。
楚国,不仅仅意味着玉盘城下,那数万守城战力惊人最后不得不用围城一招才饿趴下的青鸾军,也不是镇南关后头,十几万楚国皇族禁军。
一个国家,它所能包涵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自己看见了一个范家,但在楚国,肯定不仅仅只有一个范家。
看似庞大的楚国,只要能够击垮他一次,能打入他的国境内,可以通过太多太多的手段去瓦解他的反抗能力。
“伯爷第二个目的,在范某看来,应该是想要为以后布局。”
“布局?”郑凡有些好奇道。
“是的,布局,因为伯爷您现在是雪海关总兵,范某相信,雪原,应该不会对伯爷构成太大的威胁了。
现如今天下大势,是大燕以一国独扛三强。
一强,为蛮族,但如今蛮族和大燕显然近期内不会开战。
二和三,则为乾楚。
至于晋人余孽和野人,已经不够资格上桌了。
眼下,平野伯经营雪海关,日后一旦用兵,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大燕朝廷是不会让伯爷您率军去银浪郡打乾国的,也不会去更远地打蛮族,伯爷所要面对的日后战场,必然就是大楚!”
因为距离离得近,以雪海关为基点想要对外开拓的,攻打楚国,是必然的。
最极端情况,就是大燕其他战线出现巨大问题,不得不让郑凡率军千里迢迢去支援,这是最极端的。
“此次伯爷入楚,大可将这大楚看作是这大泽香舌,至于是静心烹制地喝,小口小口地品还是一锅煮了大火一烹放作凉茶,就全凭伯爷心意了。”
郑凡点了点头,问道:“那第三个目的呢?”
“第三个目的,就是扬名!”
“扬名?”
“时下民间好事者有个说法,当世年轻将领有四大,一则为蛮族小王子,二则为乾国钟天朗,三则为大楚年尧,四则为大燕伯爷您。
在范某看来,另外仨,都不足以与伯爷您并立。
他们三个,其实全都是靠的家世支撑,小王子有王庭,钟天朗有钟家这个乾国第一将门,年尧是摄政王在潜邸时的家奴出身,只有伯爷您,看似也曾有贵人相助,但一个是被人笑话为有眼无珠的镇北侯府郡主,一个是落魄的六皇子,所以,伯爷您是靠真刀真枪的本事,建造出来的这番功业!
说句犯忌讳的话,伯爷您深受靖南侯看重,更是被靖南侯引以为得意门生,这份殊荣,堪称无双。
但伯爷您的年纪,还是太过年轻,所以您必须得继续立下大功,不是为了巩固伯爷您现如今的地位,而是在日后江湖草莽间再有好事者评比什么四大八大将星时,会自动地将伯爷您筛出。
让世人觉得,您不该和他们在一起比,而应该和靖南侯镇北侯,和钟文道这帮人去比。
文人需作品造文名,jūn_rén需战功塑威望。
伯爷您现在,需要战功,需要威望,需要名声,您,很需要。”
范正文越说越激动,
这个男子,是有心气儿的,但却不得不自出生起就接受这种宿命,他明明是在说郑凡,但自己,却说着说着像是被感染了一样:
“伯爷,您要做的,是立下一片大大的军功,日后,才能接靖南侯的班,日后燕国再有战事时,燕皇陛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伯爷您!”
郑凡点点头,道:“三个目的,范兄说得都对。”
范正文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讪讪一笑,道:
“伯爷,是范某唐突了。”
郑凡摇头道:“既是自家人,又何来什么唐突不唐突的?”
说着,
郑凡又道:
“还请范兄教我,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既然这三个目的说得头头是道,那郑凡相信范正文肯定也帮自己规划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范正文端起茶杯,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随即,又将杯子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道:
“巧了么不是伯爷,下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那日,摄政王同胞之妹,大楚四公主,将嫁予屈氏当代嫡长子。”
听到这个消息,郑凡马上心领神会,嘴巴微微张开。
而站在郑凡身后的四娘,眼睛直接亮了!
范正文继续笑道:
“大婚那日,平野伯若是能率军劫走公主,
此功如何?
此名如何?
此威如何?”
范正文深吸一口气,像是一头压抑许久的野兽,终于得以找到机会露出自己深藏的獠牙,站起身,重新用茶杯从盆里舀出一杯凉茶,对着郑凡,
道:
“可谓不虚此行乎?”
郑伯爷也站起身,端起茶杯,重重地和范正文碰了一杯,
道: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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