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的那支烟恰好抽完。
他把烟头捻灭,扔进了前头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半侧头,看向车后满身狼狈的苏黎,面无表情,“上车。”
之后,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苏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深呼吸了口气之后,裹着他长长的风衣,小步往他那辆车走了过去。
一会上车后,她该说什么?
自己是不是该跟他澄清一下?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他北潤的卧底?
这么晚了,打算领她去哪里?是去拷问吗?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苏黎的脑海里,乱得都快要结成蜘蛛网了。
苏黎本想干脆坐后座的,可后来一想到这个男人的‘代驾论’后,她到底还是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进去之后,车内的气压一度达到冰点。
狭窄的车厢里过于压抑,让苏黎有些透不过气来。
无法,她只好打开一半车窗,让外面的冷空气灌进来。
她偏头,看向窗外。
半截车窗上,倒映着她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以及她这双暗淡无光的眼眸。
两只手交叉放在腿上,十根手指头因紧张而不断缠紧,松开,又缠紧,反反复复。
驾驶座上,陆宴北平视前方,似在专注开车。
他清冷的面庞上,没有表情,没有温度,像是一座不带任何情感的冰雕。
唯有握着方向盘的两只大手,泄露了他此时此刻压抑的情绪。
苏黎的肌肤本就白得似凝脂一般,成片的吻痕落在她的颈项间,更是瞩目。
陆宴北忍不住想,如果今晚自己没有出现在临江,又或者他出现得再稍微晚一些,她苏黎是不是真的就和陆辰九滚床单了?
可就算今夜他们俩真的睡了,那又怎样?她苏黎连孩子都给人怀过了,又还差这一晚上吗?
说不定她还正享受着这场欢愉呢!
想到此,陆宴北清冷的面色更加阴沉。
“嘎——”
急刹踩下,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黑色劳斯莱斯骤然停下。
身后响起一阵刹车声,以及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向前方的他们发起强烈的抗议。
苏黎因为惯性,身体猛地往前倾了一下,好在她系紧了安全带,要不然脑门磕在挡风玻璃上,非砸出个血窟窿来不可。
“下车!”
苏黎还惊魂未定,却已经听身边的男人下逐客令。
声线里没有一丝起伏和温度可言。
苏黎一怔。
偏头看身边的男人。
“陆宴北,我……”
苏黎以为他是因误解自己是内鬼一事才这副态度,她正要解释,却被他出言冷冷的截去了话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的话!下车!”
他甚至连偏头看她一眼都没有,神色冷漠,“不要让我再重复说第三遍。”
苏黎解释的话,在喉头里滑了一圈后,硬生生被他逼退了回去。
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还要说什么?还想要赖着不走吗?
苏黎不再犹豫,推门下车。
“砰——”一声,带着愤怒,狠狠地甩上了车门。
却不等她转过身,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迅速隐没在了车流中,之后消失在了夜幕里,无影无踪。
苏黎僵在原地,望着越渐远去的黑影,眸底的雾气也越积越多。
所以,他现在就是认定了她苏黎是北潤的内鬼,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是吗?
要说苏黎一点不生气,那是假的。
她气,她气得肺都快要炸了。
气得眼泪都快要从眼眶中呛出来了。
他凭什么连审问都没有就把她的罪给治了?
陆宴北的车速,直飚一百二,一百三,一百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里那团郁火。
直到驶出十公里开外,陆宴北才逐渐找回理智,将车速降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给黎枫打了个电话过去,“出来喝一杯,叫上老二。”
而这边,苏黎裹着陆宴北的黑色长风衣,蹲在路边,给池年拨了通电话过去。
“年年,出来喝一杯。”
苏黎仰头看着暗沉沉的天,强逼着自己把眼眶中的眼泪收起来。
“喝酒?怎么了?你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池年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门眼里来。
苏黎仰高脑袋,不停地眨眼。
她说道:“年年,我离婚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尾音还有些打颤,“我真的离婚了,陆辰九终于放我自由了……”
曾经,苏黎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成功摆脱陆辰九。
她也曾和池年说过,她和陆辰九离婚的那日一定要大肆放鞭炮庆贺,要拉着她喝个三天三夜,不醉不休。
可当她真正拿到这一纸离婚书的时候,苏黎发现,自己的心,还是被揪得很疼很疼……
那是记忆里还未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被撕裂的疼痛。
这一纸离婚书,是告诉她,她这十多年的青春,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