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阳沉吟道:“不知道李团长解决完此事后,欲往何处?”李伯阳一愣,皱眉道:“伯阳有些听不明白,宋探长直说吧。”宋春阳目露精光,大声道:“请问李团长是要继续回去当革命军团长,还是做一方司令?”“有区别么?”李伯阳摸着下巴,目光闪烁着。“区别大了去了。”宋春阳看着李伯阳,直言不讳道:“李团长你可知道,高司令在上海散了三十万大洋,买你一条命。”李伯阳瞳孔一缩,高福三真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三十万大洋,倒也舍得。宋春阳暗中观察着李伯阳神色,却失望的发现他面不改色,好似这个消息与他无关一样。宋春阳又道:“李团长,实话和你说,这份钱我也有收到,若您只是革命军团长,碍于华中兄的关系,我可以向外瞒住三四天的时间,可时间一过,您的消息就会传遍上海滩,到时上海各大帮派、亡命之徒就会像饿狼一样找你的麻烦。”李伯阳玩笑的看着宋春阳:“你吓唬我。”“哪里话。”宋春阳正色道:“李团长的虎威,在下是知道的,可强龙不压地头蛇,昔日陈其美何等风光无限,不也是被一枪手了性命。”“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李伯阳摆了摆手,霍然站起身对宋春阳道:“宋探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李某人偏就不信这个邪,三四天时间足够我用了,到时也不必宋探长为难,谁有本事,尽管来拿本人的脑袋换赏钱。”宋春阳急道:“李团长,请你三思……”李伯阳朝门外喊道:“刘副官,送客。”刘稳从外面推开门,眼睛看着宋春阳,伸手到:“请,宋探长。”“唉!”宋春阳苦着脸叹道:“李团长,请务必考虑我所说的话。”李伯阳面无表情,瞧着刘稳道:“送客。”刘稳提高嗓音道:“宋探长,我们团长累了,请。”宋春阳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刘稳疾步跟上。将宋春阳送上车之后,他返回反间,瞧着面色阴沉的李伯阳,他沉默片刻道:“团长,这边由我来办事,你还是先回广州吧。”李伯阳一挑眉,冷道:“逃跑?我李伯阳还没做过逃兵。”刘稳耐心道:“我刚才在门外也听了大概,宋探长所说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部队不在身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伯阳不耐烦道:“服从命令。”“是!”刘稳一并腿,面色坚毅道:“请团长下命令吧。”“三天时间,我要把水搅浑”李伯阳抖着手中宋春阳拿来的情报,目光深幽道:“明天你按着上面情报,先给我打草惊蛇。”刘稳接过情报,扫了一眼后退了下去。……上海公济医院。许副官目送着医生急匆匆的进了病房,他心中已然有了最坏的打算,暗道恐怕司令是熬不下去了。在他旁边是一个精瘦的军官,军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广州那边已经断了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许副官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眼神冷冰冰的不像是一个活人。军官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决然道:“咱们手里还有两个团的兵力,随时都能动手。”许副官默然,两个团的兵力又顶什么大用,恐怕现在高福三已经布好陷阱,就等自己动手给他话柄了。可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高福三对表少爷下了手,一旦司令去了,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他眼中闪过杀气,低声道:“让部队把守营门,等我命令。”军官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门吱扭一声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洋医生瞧了堵在门口的许副官众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洋文。许副官瞧着一旁的女护士,着急道:“这个洋鬼子说什么呢?”女护士翻译道:“病人快不行了,有什么话快进去说吧。”许副官一听这话,蛮横的推开洋医生,一下子扑到病床前,噗通跪下,抓住病房中年男人渐渐失去温度的双手,哽咽道:“司令,您有什么话就和我讲。”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容光焕发,全无一丝病态,热切的看着许副官,问道:“伯阳呢?”许副官瞧着司令的样子,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强忍着心中悲凉,强笑道:“司令,就在路上呢。”中年男人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许副官的手背,慈祥道:“我也想通了,我打了一辈子仗,临老有个善终也算难得,强让伯阳接我位置,上上下下都不开心,既然伯阳想去参加革命军,就由他去吧。就让福三接我的位置,他是伯阳的叔辈,以后好好照拂伯阳,给他撑腰也挺好。”“司令。”许副官虎目含泪,他很想告诉司令高福三早有反意,而伯阳少爷恐怕已经招了毒手,可话到嘴边,他清楚这番话说出对于司令的打击会有多大,他想让司令带着笑容走。许副官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宽慰道:“司令,就按您说的办。”中年男人露出满意的笑了笑,又对许副官道:“肚子有些饿,帮我弄些粥来。”“是,司令。”许副官连忙呼唤门外的卫兵,吩咐熬上一碗参粥。中年男人示意许副官坐起来,笑容满面道:“伯阳也大了,是该给他讨房媳妇了。”许副官忍着心中悲痛,问道:“司令,您看讨哪家小姐好。”中年男人早有打算,他笑吟吟道:“我瞧着孟家小姐就不错。”许副官道:“您说的是进士及第的孟进士的双胞千金吧,不知道您说的是姐姐还是妹妹。”中年男人露出霸道神色,毋庸置疑道:“好事成双,姊妹俩一起嫁到咱们家。”许副官附和道:“好,就按您说的办。”中年男人乐呵呵的摸着胡子道:“打了一辈子的仗,也该沾点读书气,孟进士是迂腐了点,可人品道德谁都得竖起大拇指,许副官道:“嫁到咱们家也算他上辈子修来的服气。”“话不能这么说。”中年男人冲许副官摆了摆手,自嘲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旁人都叫我活土匪呀,人们外表上敬服我,可内里却是瞧不起我的。可孟府就不同了,书香门第人们是打心底敬重。应该是咱们高攀才是。”许副官也不争辩,强笑道:“司令,我回头就去办。”中年男人摇头道:“你拿纸笔来,我要亲自向孟府提亲。”许副官点头,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许副官走了出去,见门外一个军官递上来一份电文,他低头一瞧,只见电文上只有三个字:“表舅安?”许副官一个激灵,他走出门口把门合上,先是让卫兵去找纸笔,然后对这个军官悄声道:“还有谁看到?”军官道:“卑职一收到电文,就送到这里来,并没有他人见到。”“你马上回电。”许副官目光闪烁,吩咐军官道:“就回:公济医院,速回。”“是。”军官匆匆的离去,许副官神情忽的振奋起来,一把将电文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这一次,他的脸色多了几分喜悦,再次进了病房。刚才病房出来的洋医生正要回诊室,在楼道里,一个带着礼帽的男子迎了上来,错身的时候,男子用英语问道:“怎么样?”洋医生没有一丝意外,低声道:“回光返照。”两人错身而过,戴着礼帽的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喜意,他在医院中随意的转悠一圈后,匆匆的离开。……安徽省芜湖道。夜色朦胧中,芜湖县南城的一座洋楼里,电报机独特的滴答声络绎不绝。高福三神色复杂的倚着洋楼上的栏杆,眺望着此时芜湖的万家灯火,忽然一阵夜风刮来,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狠狠的打了几个嚏喷。“司令。”急促的脚步传来,来人惊喜道:“上海有消息了。”高福三并未回头,有些萧索道:“讲吧。”来人兴奋道:“现已确实,徐司令就几天的活头了。”高福三长出了口气,压在自己头上的这座大山可算去了,只要徐老大去世的消息传回来,那些观望的人就会彻底站到自己这边,到时候再寻个由头把许正邦手里头的部队夺了,这芜湖的天,就是自己的天了。不过,还有一个隐患未除!高福三双目射出狠厉,李伯阳那小子命大,竟然先下手把聂达山那个废物做掉了。高福三暗道,李伯阳那小子一定是藏在上海滩,不过他不愁李伯阳不出现,徐老大是他的亲生老子,只要许副官那家伙把老头子不行的消息透露给李伯阳,不愁李伯阳不会出现。高福三转过身,双目炯炯的看着来人,一字一顿道:“你今天就给我赶到上海,替我拜访张宗昌将军,我在上海散了三十万大洋,就是要买李伯阳一条命。”这时,来人露出身形来,这是一个精壮的马脸军官,说话中气十足道:“司令放心,我这次去带足了好手,一定解决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