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白若是叛变,那自己最多也就是嫌疑。他看见自己摆弄瓜子给他报信了吗?没有!他是看到了那个以为是自己给他留的。谁能证明那是自己干的?
嫌疑而已?
自己身上的嫌疑从来也没有洗清过,无所谓了。
她这么说,四爷就带着几分不认同:“太轻率了!”
可到了这一步了,事情还得这么往下办。四爷马上准备了东西,趁着俞敏慧被绊在戏园子的机会,赶紧把东西布置好。
两人速去速回,再回来,电话就响个不停。
林雨桐抓起电话,才‘喂’了一声,那边就来了一句:“长官叫你过来一趟。”话一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电话时许丽打来了,林雨桐朝四爷摊手。
四爷摆手:“你去吧。”
“饭得你自己解决了。”林雨桐一边换出门的衣裳,一边跟四爷道。
“恩,我一会去吴先斋那边。”顺便就把饭混了。
去胡木兰那边的路上,林雨桐买了一堆的零食,还有两只烤鸡两只烤鸭,半只卤出来的猪头肉,都是老字号的东西,一进门就塞给开门的许丽:“知道你来了,没空请你吃饭,买了点吃的,算我请客。”
许丽不客气的接过来,朝里指了指:“赶紧进去吧,正发脾气呢。”
林雨桐一副了然的表情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老师,我来了。”
“进来!”胡木兰在里面喊了一声,就放下手里的文件,等着林雨桐进去。
林雨桐一进去,胡木兰就问:“你倒是大忙人了,给你打电话都能打二十分钟,人却找不见……”
“您也没提前告诉我您有急事找我呀。”林雨桐不怕他,进去就给胡木兰添了热茶:“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胡木兰看她:“还没告诉我你去哪了?”
“您打去家里,自然不知道我去哪了。您打去站里问问不就清楚了,您真是的。我这样的身份,去哪能没个交代吗?”站里都知道金家的老太太非要四爷带自己去看戏的。
胡木兰就看进来的许丽:“打电话去站里,给我问问,咱们这林副站长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
许丽看了林雨桐一眼,在林雨桐无所谓的眼神注视下,拿了电话拨出去,那边是楚秘书接的电话,“林站长?林站长不在,今儿应该是去看戏去了。不过您现在打到她家里应该能找到她,这个点戏园子应该是已经散场了。”
许丽挂了电话,回复胡木兰:“林副站长……看戏去了!”
胡木兰轻哼一声:“你就是忙这个,才没及时过来?”
“您刚回来,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不得歇上半天吗?我是打算明早就过来的。”她知道,胡木兰许是真找她有事,但是事情没那么着急。真要是着急,早叫许丽去站里了。如今摆出这么一副阵仗,不过是告诉自己她的态度,查自己不再话下,那是想查就查的。
她这般随意的态度,就是有恃无恐的不怕查。这是有底气的表现。
林雨桐见她不说话,就主动问许丽:“老师吃饭了吗?我买的都是熟食,切了端上来,我陪老师吃点。”
许丽转身就出去了,胡木兰也没有反对。饭桌上,许丽还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红酒,“少喝点,没事。”
胡木兰吃了八成饱了,端着酒杯子慢慢的品:“这次我回重青,知道为了什么吗?”
“顽石肯定出事了!”林雨桐也放下筷子,没喝酒,而是拿了桌上的水杯子抿了一口,“不幸被中tong那帮人说着了,平津军tong站高层出问题了。您这次来,是带着大使命回来的。站里从上到下,从亲到疏,都在您的审查范围之内。这是要大动干戈呀。”
胡木兰点头:“没错!你都猜着了。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是我,应该怎么查?”
林雨桐伸手摸了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握在手里转圈圈:“查……不好查!尤其是查高层,那还是牵一发二动全身的事情。这几个人,除了周一本背后没有靠山,其他人,谁没有靠山?但上面下令,这些靠山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多就是不满。可真正应该警惕的,是如此一来,会闹得整个平津站,人心惶惶。而且,干这一行的,下面的人手多是粗人。这些人讲义气,认人不认官。他们是谁的人,整个阵营分的很清楚,相互之间壁垒很严重。这就是所谓的自成势力。要动,就得防着下面动。所以,轻易动不得。”
胡木兰又点头,她是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想的到。“所以我才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呢,对你们站下层那些……毕竟不了解……”
“老师,您跟我们说话,真不由老这么绕圈子。”林雨桐抿了一口酒,眼里还带上了几分伤感:“您是知道我们四个人的,我们在一块,说话很直接,很坦诚。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所以,我们喜欢什么样的交流方式,老师也该是明白的。您作为老师,您想怎么做,就直说。不用这么跟我绕弯子。您问我这么多,不外是想叫我说,拿我开刀吧,要查先查亲近的人。先查我,再查金汝清。把我们都查的底掉了,再去翻别人的旧账,也就能叫人心服口服了。您是这个意思吧!”
胡木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师徒两个沉默了半晌,胡木兰将酒一口喝了,这才放下手里的杯子:“是!我是这个意思。”
“那您就查呀!”林雨桐不解的看她:“有什么顾虑,怕我多想?”
“不!”胡木兰摇头,带着几分打量:“不是怕你多想。”她郑重的看向林雨桐,“我主要是怕查出你有问题。所以,我现在真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真有问题,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一条命。如今是国工合作时期,你又是最对r立下过卓越功勋的人,上面会考虑这一点,进而会对你酌情处理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话有点突然,也跟胡木兰以前的语气截然不同。
一定是她的手里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所以,说话才这般的笃定的。
这种笃定,有一半是做给自己看的,有一半是因为她手里的东西叫她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定的判定,她更倾向于相信她手里的证据,认为自己是工党。
可她的手里能有什么东西了?
林雨桐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往坏处想,得反过来去想,如果这个证据真能定自己的罪,胡木兰是不会跟自己废这么多话的。只怕一脚进门,qiang就顶在脑门上了。
这会子这些问题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但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见她将酒杯里的酒一口气给干了,说道:“老师是不是从其他途径得到了新的指向性很强的证据了?”
这么直接的给问出来了。
胡木兰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盯着林雨桐的眼睛:“正面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林雨桐放下空杯子,也一脸郑重,“我不是工党!”她这么说,然后看着胡木兰,“我是被您绑到jun统去的。在入jun统之前,我的履历您查的很详细。我若是稍微有些不干净的底子,您也不会要我。所以,别人怀疑我我可以理解,但老师你怀疑我……我是真理解不了!您这么怀疑,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的很多行为,看着像是工党?要真是如此,那这可真是够滑稽的!他们干那些蝇营狗苟,我看不顺眼,反倒我的错处了?”
许丽多看了林雨桐几眼,将头扭到一边没敢看。她也不信林雨桐是工党,虽然她有些作为确实像是工党。当然了,跟金汝清保持男女关系这一点除外。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声:“许副官,去把办公桌上那个档案袋拿过来。”是长官发话了。
许丽赶紧应了一声,档案袋就在办公桌上放着,她转身拿了,不敢耽搁的三两步走到外间,将东西递过去。
胡木兰摆摆手,指了林雨桐:“你直接给她。”
林雨桐接过来,看着胡木兰,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档案袋打开,抽出里面几张纸,她迅速的扫了一遍,然后便明白了:“原来老师也在中tong放了钉子,这次为了我,老师启用了这颗钉子。当真是费心了!”
胡木兰像是没听懂林雨桐话里的嘲讽:“你怎么解释?”
“我需要什么解释?”林雨桐将几页纸又装回去,然后退给胡木兰,不再言语。
胡木兰拿着档案袋,蹭的起身指着林雨桐:“中tong 对你的怀疑,是因为他们跟踪工党接头,恰好被你通风报信给搅和了,那时候,他们就怀疑,jun统平津站里,是有工党潜伏人员的……”
“也就是说,除了我这个不确定的工党以外,另外四个人中,必有一个是工党,对吗?”林雨桐这么问了一句。
胡木兰点头:“是这样!那么,先甄别你是不是工党,就尤为重要。”
这话林雨桐明白了,顺着她的话道:“若能确定我是工党,那么基本就可以确定,跟我关系亲密的金汝清肯定也是工党。他就是中tong 要查的那个人。若我不是工党,那同理,金汝清便直接可以被排除掉工党的可能。因为一个真正的工党,是不可能跟一个军tong女特工长期保持这种男女关系的。对吗?”
基本就是这样。
所以,甄别一人,能排除掉两个人的七八成嫌疑。重点便不用放在他们的身上。
但这种事,永远存在变数。今日不是,未必来日就不是,得时刻警惕才是。
胡木兰又把话头扯回来,“所以,现在,就是在甄别,你是否是工党。没错,早年,我在中tong 埋下了钉子。这颗钉子我一直没有启用过。为什么的?因为不管是军tong 还是中tong ,都是为党国效力的。用自己人监视自己人,耗费人力物力,这在我看来,就是愚蠢。我无力阻止别人的内斗,但是,我可以不参与内斗。直到这一次,事关重大,我启用了这颗钉子。从他给我的东西看,你确实有重大嫌疑。他们对你的看法有两种,第一种,你上次的擅自离队的行为,可以看做是叛逃。在这个叛逃的期间,你加入了工党。第二种,你根本不是原来的林雨桐,而是被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党人员给替换了。当然了,第二种说法很荒诞,我的学生我不会认错。排除掉第二种荒诞的假设,我更倾向于第一种。”
她站起来,站在林雨桐的身后,双手摁着林雨桐的肩膀:“你若假死脱身,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那你就不该来平津。当时的情况,你藏在庵堂里,再过三五年,等人们都淡忘了你了,那个时候,岁月也可能慢慢的改变了一个人的容颜。那个时候再出山,不是更合理吗?便是真不得已来了平津,为何在看到中tong的人在监视可疑分子的时候,你不是躲了,而是制造动静疑似给对方通风报信。你若想隐藏,他们那几块废料,是不可能发现你的踪迹的。可你偏偏被中tong 给盯上了。当时那种情况,我欣喜于你的‘死而复生’,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可这种欣喜过后,我一次一次的问自己,事情真的是这样吗?这里面不合理的地方该如何解释。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话!直到这一次,我的人告诉我,那个疑似工党的王掌柜,就是消失了。你总是说,不知道是不是被中tong 的人下了黑手,这些人所谓的消失,就是被杀人灭口诬陷你的。可如今有证据表明,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王掌柜,店里的伙计,包括孙家人,都消失了。派了几拨人,都不曾找到他们的踪迹。那你说,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这些。这些人如果不是被灭口,那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消失了?”
“您认为,这些人的消失,是为了掩护我?”林雨桐没回头,却好整以暇的问了这么一句。
胡木兰到底是胡木兰,出其不意的来了这么一下。可以说,她已经非常的接近真相了。
那么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得小心应对。
胡木兰拍了拍林雨桐:“难道不是?那你能给我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吗?”
“不能!”林雨桐十分干脆:“别人怎么做,为什么会离开,无缘无故的,我又不会去关注人家,您叫我解释,我该解释什么呢?那本就不关我的事。但我也知道,这一行,跟别的不同。对于疑罪,最早的记载的是《夏书》,从夏朝就开始,对疑罪从轻、从无处罚。但咱们这一行,疑罪也是罪,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若不是您的学生,我若没有那些战功,此刻,怕早就是死人了,对吧?”
胡木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对!你说的没错。我口口声声说,一定对你不偏颇,但真到了事上,我还真就没法不偏颇。所以,我坐在这里,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自辩!”
林雨桐摇头:“我无从自辩!也自辩不了。”她说着,就转过身来,“老师,您不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我给您一建议,您现在就把我抓起来,送到牢里。咱也别关着门说话,您打算将来怎么查其他人,这次,就大张旗鼓的怎么查我吧。我坚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只咱们师生关起门来说话,做不了准的。”
还是这么一种有恃无恐的姿态。
胡木兰就皱眉,“你有办法为你自己辩解?”若不是如此,她才不信她会将自己送到牢里去。
林雨桐就笑:“老师,妖狐就是一个称谓。别人给的,那都是带着几分恭维的。我呢,就是一人!智多近乎于妖?那是笑话。要真是智多,我能叫那些怀疑一直跟着我吗?我难道不知道一身清白好做人的道理?可这有些事,就是如此。我如今能信的,就是老师你和冷子秋她们了。我坐在这里,老师只想着从我这里要答案。我告诉你答案,可你又不信。我也懒的再说。我去牢里躲清闲了,至于我是不是工党……老师,我等你的答案。你查到我是,我就是!你查到我不是,我就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总该信你自己吧。与其花时间和精力咱们师徒在这里死磕,倒不如咱们赌一场。您不信我,可我愿意信您。我愿意把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您手上,由着您去查。我相信,我在牢里一日,您一定会奋力的追查一日,也好叫悬在很多人心里的疑问,有一个明朗的答案。如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