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掷地有声啊!”众人出了乱葬岗,在义城能统御满城鬼怪走尸的薛洋终于能露出手段,一路懒洋洋地解决残存的丧尸开路,道,“明月清风晓星尘,你怎么想?有没有觉得你上辈子总是挂在口中的正邪不两立、天道好轮回什么的,格外可笑?”
在他身后走着的晓星尘手挽拂尘,奇道:“为何我要如此觉得?”
“难道不是吗?魏无羡不听劝告非要叛出莲花坞、他炼成的凶尸温宁屡次失控杀害无辜,姐姐、姐夫直接害死,他依旧不肯毁去。不夜天城那次,被他杀的,啧啧,你刚才也听见了,又是双亲横死,又是缺胳膊断腿的。”薛洋道,“可是你看,刚才哑口无言的是谁,振振有词的又是谁?如果这是一本小说,我要是读者,看后恐怕要觉得魏无羡才是全书第一正直、可怜、可敬之人,而那些声讨他的全是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鸡鸣狗盗之辈!”
晓星尘道:“阿洋,你七岁被常慈安戏耍、碾碎手指。倘若有一天,你知道其实那日的常慈安也是为了救人而不得已为之,你会原谅他吗?你会放弃声讨他吗?”
薛洋道:“道长可别吓我了,这已经不是手指长不长在自己身上的问题了,这是脑子里有没有一丁点起码的中立神智的问题了。”
“正是如此。”晓星尘道,“魏无羡为人亦正亦邪,血洗不夜天城,确实有他情衷。但他自己有缘由,就不准被他杀害的人再来寻仇,说是说他已死过一次。然而,那些被他残杀之人的亲眷,谁关心他是死是活,他们要的只是被害亲朋复活而已。魏无羡夺人性命,既然不能将死人复生,那么即便他自己再死上一百次,那些人也可以继续理直气壮地怪罪于他。是不是这个道理?”
“况且,他对温宁有感情,温宁两次滥杀无辜他都不忍苛责,继续带着温宁招摇过市,却指责他人不肯放下至亲挚爱惨死的旧恨,真是十分地厚己薄人。”晓星尘道,“魏无羡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自己说起这等颠三倒四的胡话来,语调十分有底气,一丝也不觉得可笑。”
“谁知道呢。”薛洋双手交叠于脑后,道,“可能因为他长得英俊潇洒、身世跌宕起伏、道侣天纵奇才、口才舌灿莲花,连那写书人都偏爱无比,所以其他配角活该被他轮吧。”
“君子不失口于人。阿洋,纵然魏无羡他们曾欺负过你,你也说得太过了。”晓星尘道,“方才他在万人唾骂之下,几进几出,救下数千人,这份孤勇侠义,世所罕见。”
薛洋立刻一扫满面鄙夷极端神色,乖巧道:“道长真是君心如称,赏罚分明,褒不过誉,贬不相偏。”
晓星尘本就时常被薛洋花样拍马屁,今日又被见缝插针拍了一长串,只得摇头微笑,转移话题道:“凶尸也杀尽了,算你这回救了几十个人,快些御剑飞去云梦,还要托当地工人给莲花坞送药材和信。”
说到底,还不是手指不长在自己身上,读书的看客们,谁又知道凡胎的疼。
舟行水上,江澄面色寂寥,正在想着两个人说的话。
第一个人的话是对众人说的:“早就家破人亡,被家族驱逐,是条丧家之犬,双亲骨灰都没见着一个。”
江澄越想越觉得内心剧痛。
可第二个人的话,是单单对他说的:“无论什么人,说了什么,你都要记得,射日之征时,你背了三个月随便。而至今十三年,你身上还藏着陈情。”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剧痛,才稍微平息一点。
正在思绪不止,船外突然传来金凌的放声大哭。江澄一惊,立刻提着三毒走上船头,只见金凌虽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却还哽咽着大声道:“这是我爹的剑。我不放!”
这把剑,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像金凌这么大的少年,有的都已经成亲,有的都有孩子了。哭泣对于他们而言,是件很耻辱的事。当众大哭,那是心里该有多委屈。
此刻在众人面前嚎啕而泣的金凌,让江澄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江厌离伤心到极处时放声大哭的模样,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是金子轩那把金光璀璨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