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shit!金绍棠瞪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嗄?」护士困惑。
他吼:「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刘……晓敏。」她吓得缩住肩膀。
他凶狠道:「刘晓敏,你再不让我签,里面那女人要出了事,我绝不饶你!」
刘晓敏吓红了眼睛。「可是……医院有规定……」
「拿来!」一把抢下同意书签上名字。「规定重要还是命重要?有事我负责!」什么烂规定,难道要弥生等到疼死?「拿去!」他交出同意书。
「好,有事你要负责!」护士气唬唬地去安排手术。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打开接听,对方劈头就吼——
「他妈的你搞什么?大家等你一个小时——」是约在餐厅的朋友。
「我不去了!」金绍棠吼回去。
「哇~~你吃了炸药?干么?」
「唉,回头再说。」他按下关机键,护士又过来请他去办住院手续。
手术四个小时後结束,金绍棠帮护士将活动床架推进病房,他订了最高级的头等病房让弥生好奸休息。
护士用床套包裹住弥生,然後她指示金绍棠。「我喊三二一,就一起出力把她移到床上,一、二、三……」
顺利地将弥生栘到床铺後,金绍棠帮她盖被,他看弥生面无血色的,十分担心。「她没事吧?」
「手术很成功,麻醉药会让她昏睡几小时,暂时不可以喝水,也不能进食。点滴快打完时,记得通知我们。」护士拿起一根棉花棒教金绍棠。「你要看见她嘴唇太乾燥,就像这样用棉花棒沾水,帮她润唇。」
交代完看护细节,护士离开。
十一点多了,吊在支架上方的玻璃罐,透明药水一滴滴滑入软管,渗进弥生肤里。外边偶有护士推著药车经过,轮子辗过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金绍棠守在病床前很久,他起身舒展僵硬的背脊,瞥见窗面水珠,这才发现下雨了。窗面起雾,远方霓虹闪烁,揉揉僵硬的脖子,再度坐下,垂眸打量弥生睡容,她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他吁口气,稍感放心。安下心後,望著她忽地感到一阵内疚。
她睡著的模样看来无助脆弱,可怜的弥生,他的视线栘到那小小的扎著针的手背,心蓦地揪紧。一想到她今晚忍耐地不知痛了多久,该死,他对自己生气。要是他没忘了拿公事包,那她很可能一直倒在那里,都没人发现……一想及此,他冷汗涔涔,胸闷心热。他自责又对她生气,为什么整晚都不吭声?她可以跟他说啊?她应该要说的!她怎么可以蠢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望著弥生,唉,他怎会不明白,她忍著痛不说,是因为怕影响他的工作。结果他忙完就赶著赴约,她更说不出口了。她就是这样善解人意,他感动又心疼。拿棉花棒沾水,小心地帮她润唇。
手机响了,是弥生的,他扔了棉花棒接电话。
「弥生?看医生没?」
「谨臧?」
「嗄?老大?怎么是你?我打错啦?」谨臧诧异。「没错啊,我是打给弥生啊……」
「不是的,弥生她……」金绍棠约略描述了事情经过。
谨臧听了直嚷天啊天啊的,因为紧张,他语无伦次起来。「那她现在怎样?天啊……动手术!天啊~~急性盲肠炎?很危险啊~~我有个表婶就是盲肠炎,她太晚开刀变成腹膜炎,後来就——」
金绍棠打断他的话。「手术很顺利,她睡了。」他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她不舒服?」
「拜托~~大姊晚上气色很差,你没发现啊?我说她要看医生,她就是不让我跟你讲……」
金绍棠听了自责更深。连谨臧都发现弥生异状了,那他是怎么回事?简直可恶!
她先是听见声音,低低的呼息声……她睁开眼,又用力眨眨眼,才逐渐看清眼前景象——有人趴在床沿睡了。
她目光闪烁,是金绍棠!再往下看,她的手被他大大的手掌牢握著。瞬间一股强烈的满足感淹没她,她不敢动,小心呼吸,怕吵醒他,抑或是怕……这是一场梦?
她环顾四周,明白身处医院。回想事情经过,依稀记得痛倒地上,昏迷中他来搀扶,抱著她胡闯,好像还大吼大叫地嚷嚷,後来……後来她就失去意识了。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墙壁雪白,一架电视机,一只矮柜,蓝色水壶,空气弥漫消毒水味。这里只有一张病床,看来是头等病房。
她右手轻轻掀被窥看自己,病服稍稍扯开一点,看见腹部覆著纱布,这时她有些明白了,很有可能是盲肠炎,难怪会痛到没法走路。她揣测著,也不急於找答案,视线又一次落到那只被他握著的左手。嘿,她舍不得闭眼睛了,贪心地一直看著他,感受被他牢握的温暖。早先那剧烈的疼痛,此际,仿佛是好远的事了。现在这样看著他,听著他熟睡的呼息,弥生觉得好满足啊!
他睡著的模样真可爱,当他吸气,她也跟著吸气,他吐气,她又跟著吐气。她让自己呼吸的节奏跟他一致,仿佛这样,与他的距离就又缩小一点。几次下来,她笑了,笑自己荒谬,真个儍了。
然爱情不就是会把人变儍吗?望著他,她目光温柔。
她想——他守著她,他果然还是很在乎她的。
***
早上八点,锦棠员工就被叫来医院。病房中央,有个男人好精神地指挥大家做事。
「叫我来就为了要我扫厕所?」姗芭拿著马桶刷抱怨。「老大你太过分了!」但抗议无效,金绍棠凶狠一瞪,姗芭唔了一声,头一缩,滚回厕所刷刷刷。
「绍棠,你让他们回去吧。」弥生靠坐在病床上说。「厕所很乾净,房间也很整洁,我很满意了。」
她满意是她满意,金绍棠可不以为然,事事讲究造型的他职业病犯了。他瞪了弥生一眼。「你别管,好好休息。」然後继续指挥谨臧。「过去,右边一点,左边高一点,再高一点……」
谨臧高举著超大的画一下往右、一下往左,哭笑不得,他用力踮起脚跟。「太高了……」&@*#……谨臧暗骂,放低油画。
金绍棠又说:「喂,太低了。」
*#*&……谨臧气得碎碎念,弥生忍不住笑了。
终於金绍棠满意了。「好,就这样。」
呼——终於!「老大,可以了喔?」
「可以了。」
「好。」谨臧单手按住画,另一手掏出挂钩,用嘴撕下胶贴,啪哒黏上挂鈎——
「还是低一点好了。」金绍棠说。
「靠!你整我啊老大。」谨臧用力拔胶贴。
噗!弥生捣住嘴,硬是忍下大笑的冲动。大清早的金绍棠就为了病房的摆设大发牢骚。
「颜色不对,白兮兮的,对你不好。」所以要谨臧拿他办公室的画过来,又说:「厕所不乾净,对你不好!」所以叫姗芭过来扫厕所。
打开电视他诧嚷:「什么?只有三台可以看?那怎么行,会闷死你了。」便要谨臧将公司的dvd搬来,还要谨臧晚点去租影碟。
看他们忙进忙出,她怪不好意思的,可是大家明白金绍棠的脾气,不把病房弄得漂亮舒适,他是不会罢休的。他甚至要姗芭到医院附设的花店买香水百合,他说这样才不会一直闻到消毒水味。
可当一个小时後,他对谨臧说:「我车上有一条客户送的波斯地毯,你拿上来铺。」
「嗄?」谨臧尖呼。
「铺地毯?我没听错吧?」姗芭冲出来,手上还抓著马桶刷。
金绍棠一副他们大惊小怪的模样。「这样湿气才不会那么重,对弥生比较好。」
「有没有搞错?」姗芭瞠目,不就割个盲肠嘛,有这么严重吗?
谨臧张大嘴巴,瞪著老大的眼神好像他疯了。
「我的天!」弥生格格笑。他吹毛求疵起来天下无敌。
金绍棠催促。「你还不去拿?!」
「喔~~地毯啊,喔~~真的啊,好,我去拿……」谨臧恍惚地走出去。
一会儿,崭新地毯铺开来,盖住了灰色地板。金绍棠双手抱胸欣赏,嗯,他终於感到满意了。在他身旁,谨臧、姗芭累得挂在椅上。
砰地门推开。「换药喽!」护士嚷著,她拉著药车倒退地走进来,一转身「哗」地一声倒退三步。护士呆住了,这是哪?又是地毯又是画又是花又是桌巾的,她用力揉眼睛。「我走错了?」又退出去,抬头望门号。「没错啊……」
轰!里边爆出大笑。姗芭跟谨臧笑得蹲到地上,弥生因为不能大声笑,表情痛苦。
「你们把这怎么了?」护士生气了,用力将药车推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弥生道歉。
「只是稍微布置一下。」金绍棠说。
「稍微?!」护士摇头,神经病,搞得五颜六色的。她将药车停在床边,忍不住碎碎念。「医院是养病的地方,别弄得花花绿绿的。」
噗!姗芭跟谨臧从蹲在地上变成趴在地上。
金绍棠板起脸。「我觉得很好啊,暖色系可以帮人增加免疫力,心情愉快,病才好得快。」不懂就别乱嫌!
「打针。」护士懒得说,她按住弥生手腕,准备注射。
大家过来围住弥生,金绍棠最关心,他挨著护士身边监督,看护士小姐拍拍弥生手背。
「你的静脉不好找喔!」说著,针头戳进去,弥生皱眉,金绍棠抽气,谨臧握紧拳头,姗芭啊一声。
没成功。「不行,再来!」护士抽出针管,又拍拍手背,重新找好位置,一针戳进——
「哇——」姗芭怪叫。「很痛吧?」
唔……弥生拽眉,金绍棠流汗。
「嗯……还是不行。」护士又拔出针。「再来!」重新找好位置,一针插入。
「哇咧——」姗芭转身不敢看了,谨臧觉得头晕,弥生心跳剧烈。金绍棠看见长针又一次被拔出来,他眼角抽搐,血压骤升。
「嗯……」护士摇头。「还是不行,再来——」
「你再什么再——」金绍棠跳脚,谨臧抓住老大,护士吓得飞掉针筒。金绍棠咆哮。「你要再来几次?会不会打针?你乾脆把她捅死算了,这样插来插去你当她不会痛啊?你不能看准再插吗?嗄!」
谨臧赶紧把老大架开,姗芭帮著拉住绍棠,弥生对护士小姐说:「对不起,你再来。」
护上看金绍棠一眼,委屈道:「你别给我压力啊——」
「那你就小心打啊!」他吼。
「就跟你说她的静脉不好找嘛!」结果护士又连续「再来」三次才成功。完毕时,金绍棠已气得七窍生烟想拆她骨头,护士推了药车就跑。
他对著门吼:「打个针捅了七、八个洞,有没有搞错?」
他坐下,抓住弥生手背,瞧手背都瘀青了。「痛死了吧?哪有人这样打针的?」他轻轻揉著她的手。「很痛吧?好可怜啊……」
「没关系啦!」弥生微笑,心里觉得温暖。
姗芭跟谨臧交换眼色,他们俩出去八卦。
姗芭摸著下巴。「我觉得老大对弥生比对女朋友好。」
谨臧点头。「对,她割盲肠老大搞得像世界末日,上次他那个叫嫒芬的女朋友不是车祸吗?骨头断了七根,他还照样上班咧!」
「那老大为什么不乾脆就追大姊?」姗芭困惑。
「呵呵呵~~」谨臧神秘地笑。「这你就不懂啦,老大干么追?她一天到晚在他身边咧,还追来干么?」
姗芭掐住他耳朵。「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嗄?嗄?在身边的就不稀罕?嗄?」
「别掐啦,痛死人啦……」谨臧痛得哀哀叫。